罗云道只感觉自己的肩膀微微一沉,他笑着,没有转过身,呼唤道:“姥姥。”
“温度还没升上来,昨夜刚下了雨,穿这么少在外面,也不怕冻着。”老太太拍了拍外孙的肩膀,“我们这里靠山,不比大城市里热。”
罗云道点点头,任由外套在自己的肩膀处搭着,他没有感觉到冷,穿着也不觉得热,既然姥姥认为需要添衣,那就披上吧。
老太太问罗云道一会儿想吃什么早饭,罗云道说老样子,买两屉小笼包和两份豆浆。姜州那份要甜的,多加糖。老太太应了,转身回屋子的厨房做自己的那份早餐,她不爱吃外面的饭菜。早上她总吃一碗就着腌黄瓜和花生米的稀饭,或者一份麻油拌面,这东西很好消化。
某种程度来说,昨晚和姜州关于密室的谈论,比起说服姜州,他更想说服的是自己。?x/i?n.k?s·w+.?c?o·m\他很清楚所有的这一切这只是密室给他营造的错觉。不像姜州遇见自己的父母,那种过分的真实反而引起强烈的割裂感,罗云道在这个密室好像十分幸运地获得了一个新身份,他有了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他可以自由自在地住在这里,能够轻而易举地享受姥姥的关怀。
他失去了过去的记忆,连带着曾经拥有过的温暖,也一并被擦去。如果密室塑造的是从他的记忆提取而来,又或是从现实中抽取了人格,那么是否说明他的姥姥其实是真实存在的呢。正如姜州的母亲与父亲真实存在,没道理罗云道的亲人会变成彻底虚构的人物。
他想说服自己姥姥是真的,尽管他看什么都很陌生,他就像戴着面具演戏,沉浸式地和幻影扮演长辈慈爱小辈孝顺的弘扬传统美德的剧目。这出戏一唱就是好多天。他从未想过停止寻找自己的过去,只不过接连不断的密室打断了他的搜寻。¨小!说/宅* ?更!新\最?快*如今看来,他记忆的缺失百分之百和密室脱不了干系。就算姥姥和这座宅院摆在自己面前,罗云道也无法判断这是否就是自己欠缺的记忆。
无人能回答他的疑问,他希望这是真的。另一方面,他又在心底里嘲弄地看着密室为自己打造的温情假象,如此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并无法隐藏密室满含的恶意。他已经在这个地方浪费得够久了,包括对于姜州的处理,他也花了过分多的时间,这极大地违背了他破解密室的惯例。
罗云道听见从厨房内传来的灶台开火做饭的声音,他闭上眼,收去了自己微妙的心情,他离开了院子,又重新回到二楼去睡回笼觉,房间里姜州整个人像八爪鱼一般仰面抱着被子呼呼大睡,反正姜州也要再睡好久才能醒,罗云道脱下外套,挂在了椅背上,重新躺了回去。
这种老式棕绷床与现代的席梦思床垫睡起来的感觉截然不同,偏硬,与此同时全身的骨骼都会感到一种轻微的支撑力,不会像整个人陷进去一般,毫无着力点。罗云道发现自己很喜欢睡这种床,比他花几万块买的进口床垫要舒服得多。然而这种床如今很少有卖的地方了,没有人工再去编织棕丝。他躺在床上,背部妥帖地被依托起来,感到一种安稳的情绪,于是很快再次睡着了。
姜州的床靠窗,罗云的那张则是靠近衣柜。昨天晚上姜州睡得很死,一点都没有认床,毕竟按罗云道的说法他早就在这里住了,那么他的身体想必也记住了睡在这张床上的感觉。
强烈的日光透过绿色的玻璃,又透过淡黄色的花纹绒布窗帘直直地照在了姜州的脸上,催促他赶紧醒来,他翻了个身,想要再睡一会时,他听见罗云道说:“该起了。”
姜州在被窝里蛄蛹了好几下,才一咬牙猛地鲤鱼打挺坐起来,他看到罗云道正靠在床头看书,看的还是从自己书柜里拿的那本《人类砍头小史》。
“这书有那么好看吗?”姜州问。
“不,主要的原因是等你醒来等得有点无聊。”罗云道合上书本,“现在是早上八点五十,你再不起来,姥姥给我们买的早饭就凉了。”
“姥姥可真好。”姜州美滋滋地爬下床,人一下子就清醒多了。等他洗漱完下楼,罗云道已经坐在八仙桌前,他给姜州也搬了一把竹椅,就摆在他的对面。桌上用大的瓷碗覆着他们的早餐,姜州揭开来一看发现是小笼包。他再一看旁边的是袋甜豆浆,喝了一口后面露喜色,说:“姥姥怎么知道我爱喝甜的?”
罗云道瞥了他一眼,未置一词,姜州很快意识到自己住了那么多天,什么饮食习惯都暴露了。罗云道的眼神很明显是在委婉暗示:你小子脑袋没问题吧。
姜州辩解道:“睡懵了。”他又左顾右盼,找了一个新话题:”姥姥去哪了?“
“去地里摘菜了。”罗云道说,“她自己种了几行地,有茄子青瓜。你中午就能吃到。”
姜州竖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