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在前面提着灯。
夜晚的花园显得静谧幽黯淡。
白天天气炎热，楚云瑾有孕在身，比寻常人更怕热，只能晚上出来逛一逛，然后回去洗个澡就睡觉。
楚云瑾沉默良久，抬头看着晏苍的脸：“晏苍，我对大皇兄和沈公子之间的事情有点好奇，你给我讲一讲？”
“沈家一门清贵，沈镜白的祖父是当朝太傅，德高望重，门生无数。”晏苍声音温和，“沈镜白是沈家孙子辈中最聪明的一个，也是沈太傅最引以为傲的孙子，少年状元，惊才绝艳。”
楚云瑾闻言，脑子里不由勾勒出一个俊美贵气的少年身影。
“当年他跟大皇兄的事情闹出来之后，引起朝中一片震动，父皇震怒，沈太傅也如晴天霹雳。”晏苍说着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当时我还在边关，回来之后听说大皇兄被杖责，沈镜白也被沈家带回去关祠堂，请家法，几乎要了一条命。”
楚云瑾脸色微变，暗暗震惊。
所以大皇子和沈镜白一事，在当时确实算得上惊世骇俗，足以让皇族和沈家为此闹出人命？
果然封建皇权时代，制度严苛，对离经叛道之事的容忍度近乎为零。&?_咸§!ˉ鱼?x+看???书%
规矩大于天。
皇家尊严和家族声誉，比两个人的性命重要多了。
楚云瑾猜测，若不是沈镜白是沈家最优秀的一个，若不是沈太傅对这个孙子有着偏爱，或许早在西年前他就成了一具尸体，并且还是沈家终生不可说的耻辱。
可他到底是活下来了。
楚云瑾发现自己竟然为他们曾经的凶险，感到一阵阵后怕——虽然她不认识这两个人，甚至连面都没见过。
她温声问道：“你今天看见他们了？”
晏苍嗯了一声：“父皇想让他们入朝，在重华宫召见他们，大皇兄提出的条件就是让他们成亲。”
跟西年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楚云瑾咋舌，真心敬佩大皇子的勇气。
被幽禁西年，不但一点不服软，还敢跟皇帝谈条件，果然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y/u`e¨d+u.d^i?.~c-o~m?
“晏苍。”楚云瑾停下脚步，抬起头，正色看着晏苍，“撇开其他因素不谈，你能接受大皇兄和沈公子这种感情吗？”
晏苍沉默须臾：“能。”
楚云瑾诧异：“能？”
“嗯。”晏苍抬手环着她的肩膀，“人只有在失去一次之后，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大皇兄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并没有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他不该被无关紧要的人嘲讽抨击，不该受所谓的制度束缚——虽然这样的感情不被世俗所接受，但他的感情没有影响到任何人。”
楚云瑾轻轻抱着他的腰：“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她所爱之人，是个心胸和格局都很大的男子，不会拘泥于迂腐陈旧的观念，以后做了皇帝，一定是个心胸开阔的明君。
晏苍没说话，只是环着她的肩膀，静静感受着她的柔软。
楚云瑾的声音在夜晚听着格外柔和：“我觉得这种平等的感情值得尊重，因为他们没有伤害任何人。相反，那些肆意豢养男宠、小倌之流，才是不把人当人看的畜生。他们仗着位高权重，为了满足自己特殊的癖好，不择手段地践踏着底层弱者的尊严，享受着凌辱人的嗜好……就像曾经的温鹤云，他们才是真正该死的人。”
可是这样的皇权时代，达官贵胄们享受惯了特权。
他们把人命当草芥。
千百年传承下来的规矩和制度，早己根深蒂固。
百姓出了事，若遇到清官，尚且可以伸冤。
可若是青楼勾栏之地的“贱籍”被人打骂虐杀，仿佛就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算被卖进去的人不是自愿的，就算他们不是贱籍，而是受害者。
然而这种事情，似乎很少有人当回事。
所有人都默认为他们就是个“玩意儿”，是个供人取乐的玩物，死了就死了，谁会同情他们？
而真正让楚云瑾感到悲哀的是，就算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些，她也无力改变。
这世间总有一些阳光照不到的角落，连朝廷律法都都无可奈何。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不愿再去想。
想多了徒增烦恼。
两人在花园里逗留的时间并不长。
戌时西刻左右回房。
沐浴更衣之后，楚云瑾于亥时准备上床就寝。
按照现代作息，这个时间点睡觉算是早的。若是在冬天，只怕七点左右就要洗漱好，做好就寝准备了。
古代女子没有什么娱乐节目，夏天天黑得晚，这个时辰就寝很正常，毕竟大多人要早起。
百姓要早起做工，当官的要早起上朝。
妻子要早起伺候夫君。
楚云瑾虽然不用早起伺候晏苍，但对于这样的作息还是不太习惯。
只是不习惯又能怎么样呢？
总不能大半夜不睡觉出去吃烧烤，也不能出去夜跑，更没有手机电脑可以追剧闲聊。
楚云瑾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晏苍躺在她身侧，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在想什么？”
楚云瑾抬眸看着他，好想跟他分享一下现代话的东西。
但说了估计他也听不懂。
她其实还挺想让他知道二十一世纪的，只是一旦说起来，就免不了要解释很多，他这些天忙得很，应该好好休息。
等以后空下来时，她再慢慢跟他分享。
“没事。”楚云瑾朝他怀里靠了靠，“困了，睡觉。”
晏苍嘴角微扬，凝视着灯光下她的脸，眼底的温柔几乎能让人溺毙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