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糖连载 作品

第43章 沉锚逆光

不是光,而是血。浓稠、滚烫、带着铁锈和远古淤泥腥气的血,劈头盖脸,瞬间灌满了整个视野,堵死了口鼻耳窍!

石宇峰的肺部像是被塞进了一团烧红的、吸饱了血浆的棉絮,每一次试图吸气,吸入的都是粘稠恶心的液体,带着尸体和青铜在地下掩埋万年后特有的腥臭腐朽味!窒息感带来的濒死恐慌如同冰冷的铁钳,狠狠攥住了心脏!

“嗬…呃…”他本能地奋力挣扎,手臂肌肉贲张,想扒开这片压迫灵魂的血色沼泽。但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沉重的铅水,那条被青铜矛爪贯穿钉死在大腿上的右腿,更是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骨头摩擦着冰冷的金属异物,每一次微小的抽搐都带来更深的折磨。他感觉自己正被两种力量疯狂撕扯,一边要将他的肉体和灵魂彻底融化在这无边的血海,一边用冰冷的金属爪子把他钉在祭坛的基石上,充当某种血腥仪式的最后祭品!

嗡——!

祭坛深处那股低沉、令灵魂颤栗的嗡鸣并未消失,反而在这浓稠的血色视野中变得震耳欲聋,像无数根冰冷的青铜锯齿在狠狠刮擦他的头骨。就在这要将人彻底逼疯的窒息与剧痛中,一个声音,如同穿透厚重隔音壁的冰冷电音,异常清晰却又仿佛来自极遥远的地方,猛地刺入他的意识:

“石董事长!屏住呼吸!这不是血!是意识冲击!给我醒来!三、二……!”

周绾绾的声音!

没有平日的优雅伪装,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医生该有的舒缓抚慰,只剩下一种近乎神经质的、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的厉声尖啸!那最后倒数的“二”字刚钻进耳膜,石宇峰几乎被窒息感撑爆的胸腔,猛然抽动了一下!如同溺毙前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凭着无数次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残暴意志,用尽最后的力量死死屏住了呼吸!

“……一!冲开它!”

嗡!!!

周绾绾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石宇峰手腕上那枚滚烫的青铜指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一股狂暴尖锐、如同超频电磁脉冲般的能量,猛地顺着手臂神经末梢,狠狠扎进他被血光冲击得一塌糊涂的脑域!

“呃啊啊——!”

石宇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脑袋像是要炸开!眼前无边的、粘稠的血色视界,如同投入巨石的池塘水面,轰然破碎!

幻象崩解!

窒息感潮水般褪去。真实冰冷、带着霉味的空气猛地涌入肺部,呛得他剧烈咳嗽,咳出带着血丝的涎水。

他依旧背靠着祭坛巨大冰冷的石基。大腿的贯穿剧痛真实无比地冲击着神经。贯穿他大腿的青铜矛爪末端,冰冷的金属和粘稠的暗红胶质依旧镶嵌在他肌肉里,血液顺着矛爪的凹槽缓缓流淌,滴落在地面,与祭坛基座下方那道已经开始散发微弱暗红光芒的血门轮廓相连。

而被他压在身下、扼住咽喉的陈冬,眼球中的疯狂蓝光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骤然熄灭,变成一片彻底的灰暗死寂!

那诡异夺走他意识的血光……被周绾绾强行驱散了?她怎么做到的?!那个心理医生,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没等石宇峰从意识转换的剧痛和眩晕中彻底理清思绪,一个更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画面,突兀地塞满了他刚刚恢复清明的视野!

就在他眼前,距离他的鼻尖不足一米!

一个巨大的、如同电影放映画面般悬浮在半空的投影!

影像的背景是狂暴冰冷的雨夜。废弃的码头仓库,几盏昏黄欲灭的照明灯在风雨中摇摆,将断裂的管道和生锈的集装箱拉扯出扭曲的暗影。画面中心,一个人影背对着镜头,但那个轮廓,那宽阔得有些佝偻的肩膀,那即使隔着模糊光影和狂暴雨幕都能感受到的凶悍力量……

雷豹!

是他!石宇峰的心脏被狠狠攥紧,几乎停止跳动!这是……

画面中的雷豹猛地转过身!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石宇峰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被冻住了!那张曾经布满剽悍纹路、总是凶狠如饿狼的脸上,此刻爬满了近乎崩溃的恐惧和无法置信的绝望!他的眼睛瞪大到极限,血丝爆裂,直勾勾地……盯着投影画面之外的石宇峰!他的嘴唇疯狂地颤抖着,似乎在嘶吼着什么,但狂暴的雨声和背景里密集如爆豆般的枪声,将他的声音彻底淹没!

雷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影像的视角也急遽拉近,聚焦在他的胸口!

噗嗤!

噗嗤!

噗嗤!!

画面仿佛被加速了无数倍!无数道猩红的血柱,如同骤然盛开的残酷花朵,瞬间炸开在雷豹宽厚的胸膛、腹部、肩膀……每一次血花爆开,都伴随着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炸裂的、被消音的枪声回响!

血花无情地、密密麻麻地绽放!二十七次!如同最精准的死神刻印!

雷豹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打得疯狂震动、后退!每一次中弹,他眼中的绝望和痛苦就加深一分,但他始终死死地盯着画面外的方向——盯着石宇峰!那双被死亡和背叛彻底击碎的眼睛里,最后熄灭的光,是凝固的质问!

石宇峰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胸口!二十年前的腥风血雨和痛苦记忆被眼前这极其精准重放的景象彻底撕裂!这不可能!这是在哪里?!这画面视角……是谁拍下来的?!只有当时在场的……背叛者才能有这样的视角!

“豹…豹子……”石宇峰下意识地嘶喊出声,破碎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压在陈冬身上的手臂剧烈颤抖起来,扼住对方咽喉的手指因为情绪的剧烈冲击而微微松动。

投影画面中的雷豹,那千疮百孔、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身体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向后倒去!但在仰面倒下即将坠入一片血泊的前一刻,他那支离破碎、无力垂落在身侧的右手,仿佛用尽了灵魂最后一丝力量,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抬起,颤抖着……伸向他自己的心脏位置!

这个动作无比古怪,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

就在雷豹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被射烂的左胸口时,那悬浮的投影画面如同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粗暴地扭曲、折叠!

一个年轻、狂狷、带着无边恶意和掌控欲的冷笑声,如同恶鬼的低语,瞬间压过了所有雨声和枪声,冰冷地响彻在死寂的地下祭坛:

“哈!老东西!沉锚的滋味怎么样?醒醒!别被这老掉牙的痛苦骗了!真正的礼物才……呃?!”

石星野那充满恶意的宣告瞬间中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了咽喉!

在扭曲折叠的画面边缘,在那片象征雷豹心口位置的混乱光影中……一点微弱到极致、却纯净得如同钻石碎屑的幽蓝光芒,无视了画面的扭曲折叠,顽强地刺破了那片象征死亡的黑暗!

那是一小簇幽蓝的火焰!微弱,跳跃不定,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力量,如同无尽黑夜尽头最初亮起的星辰,无比熟悉!

石宇峰的瞳孔猛地收缩!心……心灵之火?!豹子……?!

那簇幽蓝火焰在扭曲的画面中顽强地闪烁着,它指向的方向……赫然就是穿透石宇峰大腿、将他死死钉在原地的……那只青铜矛爪的来源!被石宇峰压在身下、刚刚还疯狂挣扎、如今却彻底失去意识的陈冬!

几乎在这幽蓝火焰出现的瞬间,祭坛基座下方那道散发着暗红微光的血门轮廓,缝隙深处陡然迸发出一股暴戾狂躁的暗红血芒!如同被激怒的野兽!血芒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轰击在那簇倔强跳动的幽蓝火焰之上!

噗!

蓝色的火星瞬间被更强大的暗红所淹没、撕碎!

“嗷——!!!”

一声非人的、混合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愤怒的无声哀嚎,仿佛直接在石宇峰的精神层面炸开!那声音来自何处?是被轰碎的火焰?还是……

没等他思考,那道从血门裂缝中爆出的暗红血芒击溃火焰后并未消散,而是像一条被激怒的毒蟒,猛地沿着某种无形的通道倒卷而上!

目标直指——贯穿石宇峰大腿、扎入石壁的青铜矛爪!

石宇峰感觉大腿内侧那根冰冷的金属异物猛地剧震!一股恐怖灼热的能量如同熔岩灌体,瞬间从那根青铜矛爪的尖端爆发出来,疯狂灼烧他腿部的血肉神经!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在高温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呃啊啊!”石宇峰发出惨烈的低吼,身体因为无法承受的剧痛而剧烈痉挛!整个人的重量几乎完全压在身下的陈冬身上!

就在他因为这恐怖倒灌力量而几近昏厥,手臂扼颈力量彻底松懈的刹那——身下失去意识、眼瞳灰暗的陈冬,身躯骤然绷紧!覆盖在他那条恐怖畸变右臂肩胛创口处的暗红胶质如同获得了二次生命,疯狂蠕动、增殖、硬化!

噗嗤!噗嗤!

嵌入皮肉、打断能量流通的三颗子弹,竟被硬生生从创口内部排挤了出来!带着粘稠的组织液和胶质碎块,叮当几声滚落在地!

那条垂死的畸形臂爪如同被再次注入了魔鬼的活力,顶端的几根尖锐矛爪猛地向上刺出!目标不再是石宇峰的心脏,而是他的肩膀和锁住自己脖颈的手臂!

死亡临头!

石宇峰瞳孔猛地缩成针尖!身体因为大腿被贯穿钉死而无法闪避!他眼中瞬间充血,暴戾之气压过剧痛!右手那柄一直紧握却没来得及再扣扳机的手枪,被他用尽最后的力量狠狠向下砸去!不是砸向矛爪,而是用沉重冰冷的枪柄,狠狠砸向身下陈冬的后颈!

死就死!带走一个垫背!

就在枪柄带着呼啸的风声即将落下,那扭曲的矛爪即将洞穿石宇峰身体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铛——!

一声前所未有的、洪钟大吕般的巨鸣,毫无征兆地从祭坛最顶端的中心位置炸响!这声音带着古老的、蛮荒的、仿佛能贯穿时空的威严!这声音并非震动空气,而是直接震撼整个空间!以祭坛中心为原点,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从冰冷的钢架棚顶到布满苔藓的地面,都肉眼可见地猛烈震动了一下!灰尘如同爆炸般腾起!

那洪钟之声穿透了一切!无论是血门裂缝溢出的诡异低语、石星野残留的恶意、陈冬暴起的挣扎,还是石宇峰濒死的搏命一击……仿佛都在这一刻,被这声钟鸣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嗡鸣的余韵在巨大的空间里震荡不息。无数细小的碎石从头顶的钢架缝隙簌簌落下。

祭坛顶端,那座由粗糙巨石垒砌、线条古拙的高台中央,那因为龙纹佩被取走而留下的凹陷处……正中央,不知何时,静静地悬浮着一物——

一口不过婴儿拳头大小的青铜钟!

它并非实体,表面布满了细密如血管的裂痕,内里流淌着深邃幽暗、仿佛包容了宇宙星辰的浓稠蓝光!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将祭坛顶端一小片区域映照得一片幽蓝!

随着这口裂痕遍布的青铜古钟出现,正要从血门裂缝倒灌入陈冬那条畸形臂爪的暗红能量流,如同被无形的闸门硬生生截断!

陈冬暴戾抬起的怪物臂爪,顶端那几根离石宇峰脖颈和肩膀不到半寸、闪烁着致命寒芒的尖爪,硬生生定格在了半空!如同按下了暂停键!他僵硬的躯体似乎仍在内部角力,剧烈的震颤从未停止,那布满细密血丝、被暗红胶质勉强覆盖的创口下,血肉还在疯狂地扭曲蠕动,仿佛有无数微小的活物在皮肤下钻行、撕咬、吞噬!而那双刚刚恢复灰暗的眼瞳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几乎湮灭的冰蓝电子光点挣扎着想重新燃起,却被另一股更幽深的、来自那青铜古钟的幽蓝光晕强行压制,明灭不定地闪烁,如同风中随时会熄灭的残烛!

那古拙青铜钟悬浮在祭坛之顶,幽蓝的光芒无声流淌,将顶端斑驳的青黑石纹映照出鬼魅般的轮廓。钟壁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痕深处,幽蓝浓烈到几乎要凝结滴落!如同血管中缓慢流动的秘血,正沿着裂纹深处无声凝聚……渗透……

嗒。

一滴浓稠如胶、闪烁着幽蓝星光的液体,终于不堪重负,从钟壁一道较宽的裂痕中缓缓渗出,悬垂在钟的下缘,拉长、汇聚……

滴落。

它砸在下方凹陷石槽冰冷干燥的石壁上,没有想象中的清脆碎裂声,而是发出“嗤——”一声,如同烧红铁块投入冷水!接触点瞬间腾起一股带着浓郁古老尘埃气味的刺鼻白烟!白烟缭绕中,那幽蓝色的液滴并未渗入石壁,反而诡异地悬浮在那白烟升腾的石面上方寸许之地,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托举着,微微地颤动。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幽蓝的液滴沿着不同的、细密的钟壁裂纹渗出、坠落……每一滴落下,都在石壁上烧灼出一小团白烟,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却又诡异地悬浮其上,既不散开,也不融入石壁。

这些幽蓝的液滴,像是有生命的精灵,在祭坛顶端那片狭小的区域里不安地悬浮、游移……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悬浮在半空的幽蓝液滴缓缓旋转着,折射出祭坛高处稀疏投下的几缕惨白冷光。石宇峰死死盯着那片闪烁的幽蓝,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求生的本能和豹子留下的那一点灵光的启示,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祭坛……豹子的火焰…阻止血门……还有陈冬……

他的视线艰难地从悬浮的幽蓝液滴上挪开,看向被定格在身下、却依旧在无声地剧烈抽搐、内部仿佛有千万毒虫在疯狂噬咬撕扯的陈冬。那张痛苦扭曲的脸颊皮肤下,时不时鼓起一个急速游走的、指甲盖大小的包块,隔着皮肤都能想象里面肌肉在如何被强行撕裂、重塑!只有那条恐怖的畸形右臂彻底僵死不动,顶端致命的矛爪距离自己的要害只有咫尺之遥。那东西的源头是陈冬被污染的血肉,但现在,似乎和祭坛顶上那古钟、那些诡异的幽蓝液滴,隔着整个祭坛的高度,形成某种诡异的、压抑的对峙!

不能僵持!他的血快流干了!腿上的伤如同插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被强行固定在那里带来的每一次无意识的肌肉痉挛都扯动着神经,带来新一轮濒临昏厥的剧痛。身下陈冬那仿佛永不停歇的躯壳震颤,更像是在为下一轮更凶险的反扑积蓄力量!这脆弱的平衡,随时可能被一个微小的变数彻底摧毁!

得动!打破这死局!

就在石宇峰强忍着足以摧毁常人意志的剧痛,试图挪动一下被钉住的身体,寻找哪怕一丝反制空间时——

噗嗤!

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是来自身下挣扎的陈冬,也不是来自祭坛顶端的古钟。声音的来源是……他后背紧靠着的祭坛那巨大冰冷的石基!是祭坛表面那道狰狞张开的、不足一指宽的血门裂缝!

一滴粘稠如同刚熬制好的、冒着热气的沥青般的暗红色液体,正从裂缝的内壁缓缓渗出,凸起,悬垂在裂缝边缘,缓慢地……缓缓地拉长……滴落!

这滴暗红血液砸在裂缝外冰冷的地面上,同样是“嗤——”的一声!这一次腾起的是一股极其淡薄、却带着浓重不祥气息的猩红雾气!雾气短暂飘散,一滴暗红刺目的血液悬浮在离地不到半寸的空气中,微微跳跃。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越来越多的暗红血滴如同露珠般在裂缝边缘渗出、滴落、悬浮!如同某种未知异域的诡异门扉前,爬满了准备入侵的猩红毒虫!

血门后面,那片翻滚沸腾的暗红背景深处,那令人作呕的低语和诱惑似乎变得更加迫切、更加狂躁!

滴落在祭坛顶端石壁上的幽蓝液滴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原本缓缓旋转、寻找状态的行为骤然加剧!它们猛地汇聚、旋转、收缩!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指甲刮擦青铜器的刺耳低鸣,从那几滴汇聚的幽蓝液体中爆发出来!

悬浮的幽蓝液体中央,仿佛被某种无形的透镜瞬间聚焦!一股极其微弱、却凝练精纯到了极致的幽蓝光芒,如一道细长的蓝针,猝然射出!目标并非下方悬浮的猩红血滴,也非石宇峰,而是——

那道正在渗出、悬浮猩红血滴的祭坛血门裂缝正上方!

嗤啦!

那道细长如同激光的幽蓝光束,无声无息地射在那道狰狞的、不足一指宽的暗红裂缝上方一寸处的祭坛青黑石壁表面!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石壁的碎裂崩塌。

下一刹那!

就在幽蓝光针落点的正下方——那道正在渗出悬浮血滴的狰狞血门裂缝边缘,原本坚硬冰冷的古老青黑石壁……竟如同遇到滚烫利刃的黄油般,悄无声息地……熔蚀出了一个圆润的小孔!

小孔仅有指尖大小,边缘呈现出被高温瞬间熔融的琉璃状光泽,内部深不见底,散发着……更加古老、更加死寂、如同打开了另一重地狱深渊的恐怖气息!这个新生小孔的位置,极其精妙地避开了正在渗出悬浮血滴的裂缝主体,却又像一把锋利的钥匙,不偏不倚地、悬停在石宇峰右手垂落、几乎无力握持、沾满了他自己鲜血的手枪枪口……正前方不足半尺之处!

就在那熔蚀小孔成型的瞬间,石宇峰身下陈冬那具一直在疯狂内部角力、皮肤下涌起游走“毒虫”的身体,骤然安静!

仅仅安静了不到半秒!

陈冬那颗一直歪扭着的头颅,猛地以一种人类颈椎无法承受的、超过一百八十度的恐怖角度折转过来!布满血丝的眼球彻底化为空洞的灰暗,如同两颗蒙尘的玻璃珠。整张脸彻底凝固在了之前的痛苦之上,嘴巴微张,仿佛定格在一声无声的呐喊里。

那条悬在石宇峰身体上方、定格不动、布满暗红胶质和断裂金属、末端探出致命矛爪的恐怖臂爪,也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力量,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嘎金属摩擦和胶质撕裂声,沉重地下垂!锋利冰冷的矛爪尖端,“哐当”一声砸在石宇峰肩膀旁边的石壁上,擦出一道火星!

“嘶…嘶…嘶…咯咯咯……”

一阵如同老旧风箱混合着齿轮强行转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细微摩擦噪音,从陈冬静止的躯壳内部传来。这声音不像是呼吸,更像是某种内部的精密机括在强行自毁……或者重组?

而那静止躯壳深处,一点微弱、黯淡、却倔强地闪烁着最后生机的幽蓝光点,仿佛被那熔蚀小孔吸引,正无比缓慢、挣扎地……从陈冬胸腔的位置升起!

小孔幽深,如同通往未知深渊的孔洞悬在染血枪口前方。陈冬胸膛深处那点倔强幽蓝正向上挣扎……这是机会?!唯一的机会?!

石宇峰眼中爆发出如同饿狼濒死反扑的凶光!他完全无视了肩膀旁边那根砸落擦出火星的危险矛爪,用最后残存的力气强迫自己忽视那条被钉死、正在灼烧他骨髓的大腿!所有的意志力灌注到唯一还能勉强控制的右手上!他手指死死扣住那把沾满自己鲜血、沉重冰冷的手枪!手腕如同生锈的轴承,发出肌肉纤维被强行拉扯的呻吟,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抬起!枪口颤抖着,指向……那个熔蚀孔洞!

他要干什么?!开枪射穿那小孔?!

就在枪口即将对准那幽深孔洞边缘的刹那——

一个极其轻微、带着浓郁好奇、如同凑近观察实验样本的年轻女声,带着点冰冷的金属余韵,毫无预兆地从……石宇峰身侧,那砸落矛爪所依靠的冰冷石壁内部……清晰地透了出来!

“啧……数据波动又异常了?这老废物的记忆锚点……歪得真离谱啊……”

声音带着实验被打扰的轻微懊恼,却又充满了某种病态的好奇和掌控欲。

周绾绾?!她……在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