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雷豹那只覆盖着泥浆与金属熔融物的巨拳轰向楚河的瞬间停滞。
坑洞顶端的阴影里,楚河那双冰冷算计的眼瞳中,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死亡的真实形态。那形态不是石宇峰的衰弱,不是石星野的癫狂,而是他本以为早已埋葬在y国金三角血色泥沼中的暴戾过往!雷豹?这个他亲手“安排”去死的棋子,怎么可能还活着?还变成了这种怪物?!
巨拳未至,裹挟的劲风已如烧红的铁板拍在楚河脸上!他只来得及将指向石宇峰枪口的枪身勉强横在身前!
砰!!!
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的肉体撞击声!
楚河感觉像是被一辆失控的重卡迎面撞上!那只手臂上覆盖着泥浆金属熔铸物的拳头,带着纯粹毁灭性的力量,精准无误地轰击在横档的枪身上!特制的合金枪身肉眼可见地弯曲变形!巨大的冲击力透过枪身毫无保留地传递到他双臂!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混杂在撞击巨响中!楚河双臂瞬间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如同被拧断的麻花!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呼,整个身体如同被抽飞的破布袋,双脚离地,在坑口边缘滑脱!身体呈弓形,喷溅着血沫倒飞而出!
噗通!轰隆!
楚河的身体在坑壁上翻滚撞击,留下刺目的血痕,最终如同被丢弃的垃圾,重重砸落进坑底边缘一堆扭曲变形的管道废料之中!尘土伴随着碎屑飞溅而起!那把变形的枪脱手飞出,不知滚落何方。他蜷缩在废墟里,身体无意识地抽搐,变形的双臂不规则地扭曲着,只有微弱的、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证明他还一息尚存。
“雷豹……?!” 坑底的烟尘被这狂暴一击搅动得更甚,石宇峰被能量反噬和楚河毒针侵蚀的身体猛地一震!他失声喊出这个名字,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巨大的震撼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二十年前那份铁血兄弟情的心悸。但眼前这具魁梧躯体上笼罩的、混乱而狂暴的能量波动,那熔岩般赤红的皮肤,蛛网般炸裂的青紫色能量裂痕,尤其那双烧熔赤铜、喷射着毫无理智暴戾火焰的瞳孔,都在残忍地告诉他:这不是兄弟,至少不是他记忆中的雷豹!这是怪物!是被某种力量强行禁锢、扭曲炼化的杀戮兵器!
“好!好得很啊!打得好!哈哈!” 石星野从泥沼中抬起头,脸上糊满了恶臭的黑泥和油污,一双眼睛却在混乱的光线下闪烁着毒蛇般的兴奋光芒。他刚才差点被雷豹狂暴的能量扫到,但他毫不在意。楚河那混蛋的下场让他畅快无比!更重要的是,雷豹的出场搅乱了整个深坑的平衡!他根本不顾及那庞大怪物身上的恐怖威压,趁着所有人被这一幕震惊的瞬间,双手再次狠狠插进刚才钥匙坠落的淤泥深处,疯狂翻找!他的手指在黏稠冰冷的污秽中搅动,仿佛那是通往王座唯一的钥匙孔,哪怕指尖撕裂翻卷,流出的是血还是泥,都浑然不觉!
“容器回收强制终止!发现更高优先级敌对生物源!目标威胁等级判定:灾难级!” 银发战士冰冷的合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蜂鸣!它显然将彻底能量化、状态极度不稳定的雷豹视作了更大的威胁。缠住顾清欢小腿的金属索瞬间收回!那条凝聚了恐怖暗紫能量、准备摧毁青铜短柱的金属臂改变了方向!如同毒蟒昂首,锁定了刚刚轰飞楚河、还保持着挥拳姿态的巨大身影——雷豹!
轰!!!
暗紫色的毁灭性能量不再是拳锋压缩,而是从银发战士手臂前端如同高压水炮般疯狂喷射而出!形成一道带着湮灭嘶鸣的暗紫色能量洪流,粗如车斗!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为之扭曲波动!目标直指坑中央僵立着的雷豹!
雷豹那双熔岩般的赤瞳猛地转向能量流射来的方向!没有任何闪避,甚至没有任何理智思考的空间,他那覆盖着泥浆金属的右臂带着毁灭余威,竟然迎着那道毁天灭地的暗紫洪流,再次直直轰出!
轰隆!!!!!!
两股超越了常理认知的恐怖能量,在坑洞中心狠狠撞在一起!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恐怖的爆炸冲击波如同海啸般炸开!整个地下通道如同被投入了风暴核心!更粗大的裂缝在墙壁和坑壁蔓延!大块大块的水泥巨石从坑顶坠落!如同末日崩塌!坑底所有散落的金属残骸被冲击波掀起,如同致命的金属风暴般狂舞切割!
哇!
距离爆炸中心稍近的石宇峰再次受到强震冲击,胸口强行修补的青铜纹路一阵疯狂闪烁明灭,本就压抑不住的狂暴能量在体内更加混乱冲撞,喉头一甜,一口暗红色的血雾猛地喷了出来!大部分洒在他紧握的青铜爵杯上,粘稠的血顺着爵杯古老饕餮纹路流淌,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还有几滴,被冲击波裹挟着,溅到了扑在泥沼里疯狂翻找的石星野颈侧,那滚烫的感觉刺激得他猛地缩了缩脖子!
“啊!”周绾绾离得稍远,但也被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扫中。她本就精神受创透支,此刻更是头痛欲裂,身体重重撞在碎石堆上,手臂上被毒针命中的地方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更麻烦的是,一块被冲击波掀起的巴掌大锋利铁片呼啸着划过她右小腿外侧!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她痛呼出声、挣扎着试图捂住小腿伤口的瞬间!
滋——!
她的视野骤然被一片扭曲的光斑占据!
不是爆炸光芒!而是那块从顾清欢身上撕下的、还沾染着顾清欢腿上诡异青黑污浊血迹(以及那被石星野沾染、此刻又被周绾绾自己鲜血浸润)的雪纺裙碎片!
那抹沾染着顾清欢血迹的布料,在深坑里混乱交织的青绿光芒(来自残破青铜短柱)、暗紫能量(爆炸余波)、以及雷豹身上狂暴的赤铜光焰的照耀下,竟如同接触了某种催化剂的化学试纸!
嗤嗤…!
一片片极其微弱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青铜色光点,如同被加热点燃的磷粉,猛地在那血迹上亮起!光点极速扩散、连接、扭曲变形!眨眼间,竟然在那块漂浮于污浊空气中的布片上,勾勒出一个极其简陋、核心处却有着一个怪异漩涡符号的、微缩版的青铜罗盘虚影!
周绾绾瞳孔骤缩!她的大脑如同被闪电劈中!在精神系能力者超高的感知和瞬间联想下,一个模糊却极具冲击性的念头强行塞进她的意识深处!
钥匙!那把沉没在泥沼里的钥匙(门环)!它核心的驱动力量…不是纯粹的青铜“源质”本身!而是更高层次的…编码信息!那信息是“密码”,是“锚点坐标”!而那密码的关键识别点…是特定血脉烙印者(顾清欢)的…活性血液!以及其与现场特定高能能量(雷豹的、银发战士的、甚至是石宇峰身上的)碰撞湮灭产生的“熵”?!所以那块布片和上面的血迹才会在复杂能量场中被点亮?!
这个念头来得疯狂而毫无逻辑,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神经上!
“清欢的血…是…锚点媒介?!”周绾绾嘶哑地脱口而出,声音充满了她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惊骇!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那只被毒针麻痹的手臂,凭着最后一点残存的念力驱动,艰难无比地探向泥沼——
不是钥匙本身!而是钥匙沉没位置旁边不到十厘米处,一块斜插在泥里、被暗金门环之前能量侵蚀过、此刻正断断续续散发出微弱青铜光泽的、只有半个巴掌大的金属残片!那残片边缘锋利无比,还挂着周绾绾小腿伤口渗出的几滴新鲜血珠!
她的手,带着顾清欢血液共鸣引发的微弱念力波动,指尖就要触碰到那块作为“信号接收器”的金属残片边缘!
“你——!敢——!!” 一声带着极度恐慌和暴怒的尖叫在她头顶炸开!
石星野!!他一直在泥沼里翻找钥匙本体,但刚才爆炸掀起的泥点迷了他的眼,周绾绾的动作又极其隐蔽突然!直到她喊出“锚点媒介”四个字并伸手时,石星野才惊觉!这个女人!这个他从不放在眼里的心理医生!想用一块破铁片取代钥匙?!取代他称王路上的钥匙?!
石星野只觉得一股邪火从脚底瞬间冲到天灵盖!理智彻底崩断!他根本没看清目标具体是什么,只知道周绾绾的手即将触及他视为禁脔的力量源泉!不!绝不允许!
他猛地直起腰身,沾满污泥的双手不再摸索钥匙,而是带着一股疯狂的戾气,如同被激怒的野狗扑向抢食者,狠狠向前一推!
噗嗤!
他布满污泥的手指,在周绾绾指尖离金属片只有毫厘的刹那,重重地、狠狠地戳进了她右肩那道被银发战士毒针命中的、麻痹伤口深处!
“呃啊——!!!” 周绾绾的惨叫声凄厉得如同被刺穿了心脏!石星野这毫无预兆、带着极端恶意的指尖,不仅深深戳入了她原本就麻痹刺痛的伤口,更搅动了那枚深入她三角肌、散发出冰寒毒性能量和微弱电磁脉冲的毒针!双重叠加的剧痛如同电流引爆了炸弹!超越了她意志能承受的极限!
周绾绾眼前彻底一黑!感觉自己的半边身体连同灵魂都在瞬间被冰封、撕裂!凝聚的最后一丝念力轰然溃散!那只伸向金属片的手臂如同折断的枯枝,无力地垂落下去!身体随之软倒,重重摔在冰冷的淤泥里,距离那块散发着青幽光芒的信号接收金属片,仅仅只有不到十厘米!意识沉入无边黑暗之前,绝望与不甘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贱人!”石星野看都没看倒下的周绾绾,狞笑着准备再次扑向淤泥中心。钥匙就在附近!他一定能找到!
然而——
嗡!!!
一股冰冷、宏大、带着秩序权威感的磅礴精神力,如同无形的冰山,瞬间镇压下来,笼罩在石星野身上!这股精神力并非攻击,而是纯粹到极致的、令人无法抵抗的意志威压!
石星野感觉如同被投入了万吨水压机!动作、思维、甚至呼吸都瞬间凝滞!他艰难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一点点扭动僵硬的脖颈,循着这精神力的源头望去!
烟尘被无形的力量分开。
那个被拨开的金属堆废墟顶端,端坐在折叠轮椅上的陆沉舟,姿态依旧从容。他轻轻掸了掸纤尘不染的昂贵西装袖口,仿佛刚刚拂去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他的左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轮椅扶手上。扶手上,一个微型投射孔打开,一道极其细微、只有针尖大小的、仿佛融入了空气的淡蓝色光束射出。光束的落点,正是远处深坑边缘,倒在废墟中只剩下抽搐的楚河的——太阳穴!
而陆沉舟的右手拇指和中指轻轻捏着一枚……
石星野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一枚造型古朴、布满包浆和细微裂痕、却散发出与石宇峰手中小爵杯极其相似(却多了几分冰冷秩序感)的——青铜小盘!残盘!那残盘缺了一角,但盘面上的刻度却异常清晰,几颗极其微小的青铜颗粒,正在盘中如同行星般缓缓公转!一道无形的、却浩瀚无比的精神力场,正是以此盘为圆心散发开来!陆沉舟的眼神平静无波,像在看一件稀松平常的工具,只是那瞳孔深处,仿佛有两颗冰冷的青铜星辰在缓慢旋转。
“闹够了?”陆沉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漠然,清晰地穿透了坑底的能量轰鸣和崩塌声,钻入每个人的耳朵,甚至强行挤进了狂暴状态下雷豹的混乱意识边缘。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扫过坑洞下方每一个人:“钥匙,不是这样用的。‘归墟’的坐标锚点,也不该是现在。”
他的目光落在气息奄奄却仍死死攥住爵杯的石宇峰脸上,嘴角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弧度。
“老大,”陆沉舟的称呼带着冰冷的讽刺,他的手指缓缓在那青铜小盘边缘摩挲着,小盘中央那几颗青铜颗粒的运转速度悄然加快了一丝。
“我说过,青铜需要熔炉,更需要‘模具’。”
他顿了一下,声音如同冰冷的宣告:
“你这条淬炼了几十年的‘青铜龙’,该被压上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