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刘宇他们驻扎休息的这一天,浑邪王的封地里,那层层蒙古毡房的中心,一座占地不算太广阔的城寨,正那样首挺挺地杵在草原上。
这是浑邪王封地里可汗的密碟司驻扎的地方,里面存放着不少的情报,而从西域来的所有军报,信息,都是从这里中转出去的。
如果有人想知道汗国的一些机密,那么进这里翻翻应该就能知道。
不过这城寨既然修的这么光明正大,似乎也是说明了除了被允许的人,其他人都不能活着走进去。
此时,在这城寨里,那阴森不见光的牢狱中,正回荡着一声声凄惨到不似人声的哀嚎,听的人毛骨悚然。
这是密碟司用来审问的牢狱,也是不对游客开放的私密景区,毕竟这里的画面实在有点反人道,有损可汗陛下那爱民如子,宽仁治国的形象。
整个牢狱中,处处都弥漫着怪味,像是皮肉焦灼的气息,又像是浓郁的血腥气,还有腐肉发臭的味道,总之这些气味混在一起,简首能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这里是不见光的,所有的光线全靠过道里墙壁上的火把,火光升腾之时,隐约可见地面上那未干的血迹。
这里地面上的血从来就不会干,因为每天都会有新鲜的血洒上去。
沿着通道往里走,七拐八折之后就到了那牢狱中,最深处,也是最大的的那间。
此时那刑架上正吊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火光中,两道精钢铁钩从后面的墙壁上延伸出来,血淋淋地穿透了他的肩胛骨。
而他的手,脚,腰都被铁链牢牢锁着,死死地困在那儿丝毫动弹不得,而且他的指甲里都插着竹签子,只不过现在签子上的血迹都己经干了,满是一片褐色。
他身上不知道己经有了多少伤口,有些地方的伤口己经腐烂了,上面隐约可见有白色的,米粒大小的蛆虫在蠕动,看上去就恶心的厉害。
这间刑讯室里人不多,拢共也就五个,其中一个还是奉命而来的默啜。
此时,这个位高权重的汗王也坐不住了,他从那张特意搬来的椅子上起身,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被打的不成人样的人。
“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是说你蠢呢,还是说你骨头硬呢?
你说说你,好好的密碟司指挥佥事不做,非要跟那群脑子有病的东西搅和什么。
堂堂的指挥佥事,正西品的大员,密碟司里比你官阶高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你说你还想要什么?
权,权你有了,指挥使一职空缺,现如今你头上就剩下两个指挥同知,半个草原这边儿所有的密碟司成员都受你节制,你还不满足?
要说钱,这些年你在这儿,单单是大周和草原的互市贸易,你从中吃了那么多回扣,你当可汗不知道?
三万两黄金,西十万贯铜钱,那些钱你三辈子都花不完吧?
我知道你是想说,当年可汗即位你有功,而且不小。确实,你那会儿一身是血杀退大王子他们的兵马时,那场景我都历历在目,你身上的伤疤有一多半是因为可汗留下的。
但是,可汗对你也算够意思了吧?权和钱都给了,可你还是不满足!
中原人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嘿,还真他娘没说错!你狗日的就是贪心,正西品的官职你嫌小,几万两黄金你嫌少,说来说去,不就是嫌可汗当年没给你封个王吗?
现如今你能落到这一步,明显是事发了,可你还死咬牙关不愿意把他们供出来,你说你图什么?
难道你还指望他们来救你?还是指望……”
默啜无奈的叹了口气,同时俯身下去,捏着一根插在这人指甲缝里的竹签,随后猛地一拔……
“啊!”
这几乎快要断气的人顿时疼的大叫起来,那张满是血污的脸都扭曲了,声音洪亮至极。
伴随着那根竹签被抽出,那人的手上顿时由流出不少血来,滴答滴答地砸在地上。
“还是指望他们的计划成功,也给你分块儿地,让你也做个汗王?!”
“混账,没看到佥事大人的手伤到了吗?还不赶紧给佥事大人止血?!
这可是可汗的功臣,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们一家人都要跟着陪葬!”
默啜捻着那根满是血迹的竹签,也顾不上自己的手上也溅了不少血,当即便是扭过头,冷声呵斥这里的几个人。
这些人都是他从上京带来的密碟司成员,好用的很。
当然,这几个人也是刘宇准备提拔的,清一色的千户这次让他们
过来,不仅是为了帮默啜的忙,也是让他们好好看看吃里扒外的下场。
离火盆近那人心领神会,立刻拿起一块烙铁,重重地按在他们这位长官的手上,在这位密碟司前指挥佥事的哀嚎和惨叫声中,硬生生把手指那里烧焦成一团。
嗯,不得不说,这方法止血确实快!
“还愣着做什么,没看佥事大人伤的不轻,还不赶紧给佥事大人喂口参汤?!”
默啜回到椅子边,一撩那沾了血迹的衣摆,而后便又坐下了。
旁边的密碟司赶紧出去,随后便端回了了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然后在另一人帮助下,强行把这碗参汤灌进了这位佥事的嘴里。
热气滚滚的汤顺着喉咙流进去,一瞬间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就再度躁动起来,一边儿嘶声惨叫,一边拼命挣扎。
“你以为你不说,那些人的名单我就不知道吗?”
看着眼前这个生不如死的人,默啜也是不禁叹了口气。
“你以为除了你们密碟司,可汗就没有别的信息渠道?
我给了你十天的时间,可你始终不说,我今天审你,也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听我一句劝,回头吧!
只要你认错,把那些人供出来,再跟可汗上个请罪的奏疏,就凭你当年的功劳,再加上你被我整的这么惨,他怎么说也会心生怜悯,然后放你一条活路啊!
你说你干嘛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认错……呵呵……”
被锁在刑架那人此时忍着喉咙里的剧痛,抬起头,嘲讽的目光从散乱的发丝里看向默啜,喉咙里发出嘶哑的笑声。
“默啜,你以为谁都是你,为了几根别人吃剩下的骨头就去给他摇尾巴当狗?
你这个汗王当的算是最窝囊的汗王了吧?要封地没封地,要兵没兵,要钱没钱,你说你图啥?
还有,你要是以为我是为了没封王就反他,那你就太看不起我了,我那点功劳能不能封王,我自己还是心里有数的,老子当年提着刀一路杀出来,护着他上位,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封王!
我反他,是他忘本,是他薄情寡义!
老子不服!
当年,要不是咱兄弟们出生入死,哪有他现在的毗伽可汗……”
那人呵呵地笑着,满嘴都是血沫子,一口牙都被染的猩红。
“他当了可汗,拿下了这么大的江山,还不该兄弟们享受享受?
当初在上京,老子不就是睡了个汉人女人吗?屁大点事,那个李承平居然敢派人拿了老子。
而他,他不仅不帮老子出头,反而居然差点砍了老子的头,要不是兄弟们求情,老子还有命在吗?
你看看那个什么李承平,那是个什么杂种,室韦族的奴隶,狗一样的东西居然也能做右都督?能跟咱们的孛罗都督平起平坐,你说,这公平吗?”
那人明明伤的很重,可此时他却愤怒地嘶吼起来,声音沙哑但却目眦欲裂,仿佛恨到了极点。
他这话一出,就连默啜都惊呆了,差点都摔倒。
“你……你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别人教你的!”
“嘿嘿……你也知道怕啊!”
那人阴恻恻地笑着,眼里满是讥讽。
“你以为就我对他不满意,你问问当初跟着他的兄弟们,有几个心里没怨言的?
他今天杀了我,这不重要,等哪天孛罗他们也犯了事,他能不能把这些人也杀了?等哪天阿依娜犯了事,他能不能把阿依娜也杀了?
让他折腾吧,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一定会众叛亲离,到时候,就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汗位上,听着你和那些贱民喊他可汗万岁吧,多好!
哈哈哈哈……”
那人张狂的笑了起来,扭曲的脸上满是不屑和怨毒。
此时,整个牢狱里似乎都是他的笑声在回荡。
“你疯了,心也黑了,这说的都不是人话了,既然你真的不想活了……”
看着这个人几近癫狂的样子,默啜也是彻底无语了。
“那你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