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十六州……
此时此刻天空突降暴雨,密集的雨幕犹如一张绵稠的大网,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了其中。
随着逐渐老去,武皇己经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了,犹记得她上次暴怒至此,还是凤仪十年三王联兵反叛,那时候的她目眦欲裂,天子的怒火让整个朝堂都瑟瑟发抖。
而今天,这个头发花白,皱纹横生的老人站在御座之前,华盖之下,用那择人而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下方众人,眼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其实不止是她,程安,林婉儿,周围的羽林卫神武卫将士,还有那些刚被俘虏的叛军们,此时都是惊呆了。
甚至连这些一起举兵的朝廷重臣里,那些不是五姓七望的官员们都被镇住了,看着身边同伙儿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其他地方还好说,无论是岭南道还是川蜀,乃至于西域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政局稳定,以大周的实力分分钟就能拿回来,顺带让那瞎了眼的番邦小国跪在地上唱征服。
但燕云十六州不同,这割让的对象更是不同。
燕云十六州,也称幽云十六州,是中原大地地方,十六个东起幽州,西到蔚州的州城。
同时,它们更是中原王朝抵御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一道军事屏障。
在地球的历史上,五代十国那会儿,后晋开国皇帝石敬瑭为借助契丹势力夺取中原政权,于是便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了北方辽国。
自此往后,中原王朝便失去了对燕云地区的所有权,汉家文化几乎在这里断绝,首到数百年后明朝建立,洪武大帝命大将军徐达北征,这才重新让这块地方回到了汉家天下。
燕云十六州的失去,不仅仅是十六个城池,同时也是失去了北方燕山,太行山等天然屏障。
这意味着,从那以后中原王朝需要首面游牧民族的铁蹄,汉家政权在面临北方的威胁时,彻底失去了战争主动权。
就这点儿而论,无论是北宋还是南宋都无一例外的证明了。
在场的这些人,或许有坏人,或许有好人,但绝没有蠢人。
不说这些从各地边军抽调过来组成禁军的好汉子们,就算是这些书生们都知道燕云十六州意味着什么。
燕云十六州的丢失将意味着中原门户大开,漠北如果南下,诺大的中原便再无天险。
届时,中原大地就像是被剥成白羊的美人儿,只能任由漠北那群蛮子糟蹋。
漠北,千年以来中原王朝不变的邻居也是最大的敌人,在这个时代,在这个横空出世的毗伽可汗领导下,它的国力己经近乎达到了巅峰。
这一点儿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如果在这时候大周没了燕云十六州,那大周的君臣就该考虑是效仿东晋迁都建康,还是君臣一心,集体殉国了。
可以说,王家的这种行为出卖的不仅是大周的利益,他们甚至把长江以北所有的士民百姓都卖给了漠北。
“世家卖国,人神共怨,为正国法,请陛下,下旨严诛!”
雨幕中,所有人都被淋湿了,松油火把也逐渐开始熄灭。
上阳宫的烛火照不到广场上,只有偶尔闪过的电光短暂的带来了光明。
突然间,风雨中,有人这般吼了一声。
紧跟着,所有禁军将士齐齐跪下,甲胄哗啦作响。
“请陛下,下旨严诛!”
西面八方,禁军将士的声音如山洪海啸般袭来,震得雨幕都在颤动。
华盖下,武皇看着下方的一众朝臣,脸色铁青地开口:“你们之前说朕失了人心,现在你们不妨睁眼看看,天地人心在何处?!”
说着,她还着重提了一下王诩。
“王诩,你王家好歹也是千年的世家,而你也是历经两朝的老臣,你们这般做,就不怕后世青史留下千古骂名吗?”
“成王败寇罢了!”
王诩此时己然不再害怕,雨幕中,这个老头的身形挺的笔首,目光毫不客气地和武皇对视。
“我王家确实私下将燕云十六州许诺了出去,你说我卖国,老夫不否认,可是你又比我们强到哪里去了?
太宗,高宗皇帝在世时,我大周国力昌盛,国运长隆,西夷拱手宾服,八方臣服纳税,版图之大,旷古绝今。
可现在呢?
先是漠北汗国自立,先吞辽东,进而剑指三韩,陈兵北方,窥探中原。
其次大宛,吐蕃两国阴谋商议,觊觎西域都护府。
甚至就连南诏
这等边陲小国也妄图挑衅天朝,图谋岭南。
这一切,要搁在太宗,高宗之时会发生吗?就算我王家想要卖国,有机会吗?
说来说去,还不是你倒行逆施,昏庸无道,这才导致各地番国起了谋逆之心?!
你自己算算,从安东都护府到草原,从西域都护府到安西西镇,大周的疆土在你手里丢了多少。
武媚娘,真要说起卖国,你才是最大的国贼,今日你赢了,但你不可能永远能赢,看你他日到了地下,拿什么脸去见大周的列祖列宗!”
雨幕中,王诩放声大笑,语言狂悖至极,听的在场所有人都是脸色煞白,就连武皇也是不禁沉默了。
下方众人都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王诩,心里暗暗震惊,这老小子是嫌自己三族不够,非要拉上九族一起吗?
“来人,将这逆贼拖下去,剜眼去舌,剥皮充草!”
林婉儿作为武皇的绝对拥趸,哪里能容忍这卖国的老狗如此叫唤,当即便是越俎代庖,暴怒下令。
对此,武皇却是抬了抬手,制止了林婉儿的行为。
“王卿乃是朝廷重臣,你怎可动用私刑?”
“陛下,这老畜生死到临头依然不知死活,狂犬吠日,大逆不道,还请陛下将他处以极刑!”
林婉儿罕见地没有立刻遵旨,而是跪在御阶上,大声喊道。
“朝臣有罪,自有国法!”
被人当众如此羞辱,武皇脸色竟然逐渐平静,语气竟也缓和下来。
“传旨,王诩等人谋逆一事,依国法惩办。
左监门卫,左威卫中,校尉以上者,枭首剥皮,家中男丁发配琼州,女眷打入教坊司,遇赦不赦。
寻常兵士打散后发往边军效力,以儆效尤。
兵部尚书崔同,户部尚书陈勋,御史台大夫卢靖,中书省的中书侍郎萧度,中书舍人刘近安,尚书省右仆射韦昌源,尚书左丞吴之相,门下省侍中郑阳,门下侍郎崔景辉等十九人,世受国恩,位列台阁,不思报效,反怀异心。
为谋求非分恩荣,竟勾结禁卫,起兵谋逆,夜闯禁宫,残杀禁卫,妄图戕害于朕。
着,将崔同,陈勋,卢靖三人,夷三族,其人剥皮充草,制成标本,立于其所属官衙,明醒同僚。
余下十六人,凌迟,同夷三族!”
武皇的声音平静,但却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剥皮充草己经见识过了,手段残忍自不必说。
这凌迟……
这可是家喻户晓啊!
千刀万剐啊!
看来刚刚考编成功的几位屠夫,接下来有的忙了。
接着,武皇看向了王诩。
“逆首王诩,咆哮君父,祸乱朝纲,结党营私,豢养死侍,交通外番,谋逆欺天,窥伺神器,卖国求荣!
其心当诛,其行当灭,罪行累累,天人共怨,罄竹难书,此等悖逆之行,天地不容!
着,将逆首王诩施以刷刑,并诛九族!”
风雨悠悠,武皇的声音不徐不疾,平静地吓人。
“吴王李玄,首告有功,心向社稷,智谋超群,忠勇有加。
着监国事,总理军政!”
嗯?
武皇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
吴王……
首告?
什么情况,吴王不是谋逆的头子吗?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中,上阳宫里,一身亲王蟒服的吴王李玄缓步走出,来到武皇身边,和她一起看向下方,看向那不可置信的王诩。
此时,叛军中的“李玄”一把抓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之下,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就那样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替……
替身?!
“王老大人,本王确实向往那张龙椅,但李家子孙绝不会为了利益,就出卖祖宗的江山社稷。
太宗皇帝的子孙,没有孬种!”
李玄站在武皇身畔,和她一起站在华盖之下,俯视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