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宇为了出兵高句丽,而着手消除国内的所有不稳定因素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周此时就显得很平静了。
尽管二者都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清洗,但相比于此时麻烦不断的草原汉国,现在的大周绝对是一副盛世清明的景象。
自从前些日子几大世家联手发动的政变失败之后,武皇就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居后宫休养了,而前朝之事,此时都由吴王李玄做主。
很显然,武皇兑现了那天她在上阳宫前的诺言,把监国大权交给了这个年轻的李家后人,向整个朝堂宣布了她会还政李家的诚意。
当然,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武皇依旧牢牢地把军权抓在了手中,这一点无论是李玄还是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都表示理解,也没有人对此有什么意见。
毕竟,武皇没有让武家的人监国,而是用了和此次政变有牵扯的吴王李玄,这己经让这些朝堂老臣们欣慰了。
既然皇帝都让步了,他们还能如何紧追不放呢?
不过有一说一,自从几大世家被武皇安排了一次,硬生生把这个哑巴亏咽了下去,此时的朝堂上根本没有人跳出来和李玄唱反调。
以前武皇很难推进的一些政策,这几天在李玄的主持之下,都是有条不紊地在施行。
朝廷政通人和,各地民生稳定,边关军备严整,整个大周都体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来。
此时,紫薇宫,九州池。
作为皇帝的私人园林,自从武皇选择休养之后,她就从上阳宫搬过来了。
没办法,夏天的雒阳城实在是热的厉害,哪怕寝殿之中多加冰块儿也没用,这样的天气对于武皇这样上了年纪的老人而言,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所以,放权之后的武皇就来九州池修身养性了,一天除了喂鱼赏花,就是散步休息,什么心也不操,什么事也不去想,一阵子下来,原本垂垂老矣且油尽灯枯的武皇,竟然状态还有所好转了。
所以为了自己的修养,最近武皇不见外臣,除了偶尔有几位宰相过来探望她之外,就只有李玄早晚请安,日日询问。
而对于吴王,武皇也是表现出了相当的包容和鼓励,给所有人都营造出了一幅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让一些朝廷老臣都是有些恍惚。
这个和颜悦色的老人,真的还是那个满手血腥,靠着杀伐上位的皇帝吗?
这一天,九州池,瑶光殿上。
武皇让林婉儿在楼下守着,而她在三楼接见了一位很神秘的客人。
两人在三楼靠窗处相对而坐,面前是一张不算大的茶桌,桌子上除了两杯热茶之外,就剩下一副棋盘。
不过很奇怪,在围棋被上流文人雅士所追捧的时代,武皇和他的这位客人竟然下的是象棋。
此时的棋盘上,两人所剩的棋子都己经不多,从明面上来看,两人应当是和棋了。
“这么多年了,你这老东西的棋力倒是一点儿没有退步啊!”
靠着棋盘上面的局势,武皇盯了许久之后,也是不由得轻轻叹息。
“陛下言重了,老臣无用之人,平时除了饮酒品茶,就是观景对弈,久而久之棋艺自然进步。
而陛下国事缠身,日理万机,每日忙碌于奏折书案之间,现如今棋力却依旧不减,这才是天赋惊艳啊!”
“拍马屁也没用了,朕不是那种听了好话就会给你加官晋爵的人!”
“陛下多心了,老臣一介赋闲之人,要官职何用?
每日游山玩水,饮酒作乐,岂不美哉?
有时候老臣也在想,若是陛下能如老臣这般,放下俗事,寄情于山水田园,说不得……”
武皇对面,那老人身着寻常粗布麻衣,雪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簪高高挽起,面容较之武皇竟是更加苍老,明显是己经到了垂暮之年。
但,他身上却又透露出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旺盛气息,像是枯木逢春,脱胎换骨一般。
此时,老人这话刚刚出口,武皇的眸子便是微微眯起,眼神也是变得危险起来。
“你这是在讽刺朕舍不得手中的权力吗?”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觉得,陛下这些年为了天下,为了这亿兆黎民过得实在是太苦了!”
老人并不惧怕武皇那突然阴冷的眼神,而是由衷地叹息了一声。
闻言,武皇也是微微一愣,随后眼中闪过了一丝酸涩。
“这些年,除了那个不在了的老东西之外,你是第三个说朕不容易的人!”
“哦?”
老人微微一愣。
“陛下说的两人必然有一位是内侍大人,剩下的……是梁王,还是吴王?”
闻言,武皇不由得有些幽怨地白了老人一眼:“老家伙你诚心看朕的笑话是吧,你觉得可能是他们两个吗?”
“这……”
老人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吴王和梁王殿下都是纯孝之人,他二位若如此想,倒也在情理之中。”
武皇摇了摇头:“我说的那人,正是你力劝我要杀之人!”
“毗伽可汗?!”
一瞬间,老人眼睛都瞪大了,苍老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是啊,就是那小家伙儿!”
武皇笑着回应。
“八年前,也就是那孩子即位后不久,你便劝我说无论如何都要派兵剿灭草原,杀了这一任的可汗,哪怕为此熬干了国库都值得。”
武皇话风一转,突然间升起了一抹忧虑。
“当时不只是我,满朝文武都觉得你这话太过于危言耸听,毕竟,草原虽然自古以来就是中原最大的敌人,但是他们从来都不具备吞并我汉家天下的能力。
哪怕是五胡乱华之时……”
提到那个汉家最黑暗的年代,就连武皇都是不禁顿了顿。
“可是后来,我发现你是对的,那个孩子和以往的草原可汗都不同,他是真的有机会吞并中原的人。
这一点,从我见过他之后,我就确定了!”
老人闻言瞬间目瞪口呆:“陛下……见过毗伽可汗了?!”
“前些日子来出使的草原使团你还记得吧,那臭小子就混在使团里过来了!”
提起那个小混蛋,武皇脸上也是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
“说真的,他一点儿也不像草原人,他简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原人,经过和他的接触,我都怀疑他说的汉帝血脉是真的了!”
“不是,既然他当初来了大周,陛下您为何不……”
老人一脸错愕,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不理解。
那小子既然都送上门来了,这种好机会为什么不把握住呢?
“你问朕为何不杀了他?”
“老家伙,你想过没有,如果那时候他真的死在了雒阳,你信不信他漠北的百万大军能把长江以北都变成一片死地?让上千万汉家百姓给他陪葬?
为了杀他,难道朕要让无数百姓无辜枉死?”
老人明白这其中的代价,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他这种人死在哪儿都行,只要不死在大周,对我们都是有好处的!”
武皇看着老人的帅,而后伸出手拿起了那枚棋子,并将它翻过来放在了原处。
“你看,这样一来,大可汉依然还在,只不过新的大可汉,或许对我们而言,就不那么危险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