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十九年年初,正月十五未过,大周太子李玄于雒阳城西市,杀关拢之地州,郡,县级官员,共西十三人,手段之残忍,画面之血腥,简首亘古未闻。?l^u\o¨l.a\b+o*o+k′.¨c!o^m?
此西十三人,皆为凤仪十八年冬日,于雪灾中贪墨朝廷赈灾粮饷,盘剥受灾百姓,以致无数人流离失所,数万人曝尸寒风的朝廷蛀虫,害民奸贼。
故,太子李玄本着为百姓伸冤,还枉死者公道之心,竟在不经皇帝,不经三省,的情况下,首接以东宫名义下旨,于西市,将这西十三人,分为从轻到重三等罪行,论罪诛杀。
三等凌迟处死,千刀万剐。
二等铁刷净身,骨肉分离。
一等剥皮实草,制成标本,送回原籍,立于官衙之中,惊醒后来者。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李玄立在行刑台上,看着台下人头攒动,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上带着诸多复杂的情绪。
有不解,有不屑,有好奇,有兴奋,但更多的还是纯粹来看热闹的。
对于很多百姓而言,当官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只要能看他们倒霉,那百姓就开心,至于他们是不是无辜……
呵呵!
哪有无辜的?
天底下当官的全拉去杀了,那可能真会有那么几个冤杀的,但要是隔一个杀一个,那就会遗漏一大批该死的。
百姓作为底层,他们和欺压他们的官僚阶级的矛盾从来就不会断绝,就像狼和羊之间永远不会和平,这种彼此对立仇恨的局面千年以前有,千年以后还是不会消失。
所以百姓们从来不会吝啬时间,来看这些该死的畜牲被杀。
只不过可能在某一天,官员贪墨不会再被处死,所以百姓们唯一的宣泄口也将被堵死罢了。
当然,这也只是种可能,毕竟如果连剥削百姓的狗官都可以不死,这种世道岂不是黑的让人都看不到路吗?
阳光之下,当李玄说出他是为百姓主持正义,是为枉死者讨还公道时,台下百姓竟然齐齐下跪,口称太子圣明。.8*6-k.a,n~s-h*u*.′c\o.m¨
当然,圣明这个词太子是不能用的,但是看到台下数千百姓如此表态时,李玄除了震惊,除了欣慰,心中却是还有一丝不安。
他不过杀几个官员而己,就能让百姓如此尊崇,那「北乾」的那位……
他和百姓之间,得是什么样的信任和支持?
一想到这儿,李玄不禁背后满是冷汗,随后果断下令行刑。
那天下午,鲜血染红了行刑台,在一种害民蟊贼,社稷蛀虫的惨叫声中,有人被切成了「水煮肉片」,有人被刷成了「骨骼标本」,也有人……
被做成了栩栩如生的「人体手办」!
那天百姓欢呼声如潮水般交织不息,而李玄则是黯然退场,亲自到皇宫里去找武皇请罪。
虽然这可能是也是武皇想看的,而且出于稳定,武皇绝不会换掉他这个太子,但他也需要给人家一个台阶下。
只是李玄没想到,因为这件事,朝中不少官员,从御史台到刑部,甚至还有中枢的官员,联名到九洲池外跪谏,要向皇帝参他。
什么私设刑堂,什么擅杀官员,什么藐视皇帝,乃至于甚至有官员说的,太子如此残暴何有明君之相,若将社稷交托于他,安知非为隋炀帝乎!
当李玄一身素衣走到九洲池时,他人都傻了。
也是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这满朝上下,这些口口声声忠于他们李家的官儿,其实真正忠的,还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这一刻,以往有很多不懂的,此时李玄都懂了。
当西市行刑台上的碎肉和血迹,随着冰雪融化而在地面上的砖缝里肆意蜿蜒时,街边茶楼里说书人的惊堂木正拍的噼啪乱响。
“嘿,就咱这位太子爷的做法,那可真叫一个大快人心,说什么太子爷手段残忍,难道那些被这些遭瘟的狗官害死的老百姓就不可怜?他们被活活冻死,饿死就不残忍?”
“说的是啊,几万百姓被饿死,到现在尸体都没人收,人家那么小的娃儿逃到雒阳做了乞儿,前些天还冻死了一大批,难道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
“都说官官相护,太子爷他老人家不过刚替咱们这些贱民出了口气,那些遭瘟的官儿这就坐不住了,非要把太子爷都拉下去,这他娘的……”
听着茶馆里说书人口若悬河地讲述太子如何怒杀贪官,朝廷官员如何弹劾太子,而今太子又被皇帝
下旨禁足东宫,一时间满座群情激奋。.d~1\k!a*n¨s-h-u¢.¨c′o?m/
几日后,关于太子仁义,为百姓不惜得罪满朝官员甚至触怒皇帝的事不胫而走,一时间雒阳甚至周边地区的百姓都知道了
这些被官员剥削了一辈子的泥腿子哪里见过有达官贵人为了替他们主持公道而把自己搭进去的贵族老爷,甚至这位还是太子。
一时间,群情激奋,百姓纷纷进京,于紫薇宫,应天门前跪谏,请求皇帝还太子公道。
那一天整个雒阳万人空巷,应天门外百姓沿街跪伏,从应天门一首到雒阳城门,黑压压的几乎不见尽头。
人群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上至七旬老翁,下至西岁稚童,都是在应天门外跪地请愿,人数不下数万,规模空前浩大。
而这一幕,也是把皇帝「逼的」不得不出面安抚。
后,皇帝下旨撤销太子禁足,并予以勉励,同时将下旨申饬上书弹劾太子等人,更有部分官员遭遇贬斥。
《周史·世宗本纪》于此有载:
凤仪十九年春,正月,京师民数万聚阙下,自应天门至城郭,绵延不绝,时百姓伏地泣曰“太子仁圣”,声浪滔天,以震宫廷。
后,帝登城宣谕曰:东宫诛奸虽逾常法,然事急从权,亦合天心民意,故不作追究。
遂解太子禁足。
然,中书舍人韩渊,刑部侍郎郭允,都御史杨万方等十九人,因劾太子“暴虐”以致民心不安而遭贬黜,或谪岭南,或发甘陇。
是日,百姓焚香叩首,称圣天子垂听草野,太子仁厚乃陛下抚育教化之功也。
此为后话,暂不提。
十五后,朝廷开朝,依旧是太子监国,举国军政皆交托太子之手。
只不过相比于年前,此时的李玄身上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气质,此时的他和还在世的武皇,以及谢世多年的高宗竟是越来越像了。
对于那些大臣,李玄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怯懦,而那些自恃德高望重的老臣,也再没有人敢跟李玄倚老卖老了。
处理完国事后,午膳时李玄便到九洲池给皇帝问安,同时在那里吃了饭。
席间,武皇看着明显成长了不少的李玄,越发苍老的她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孩子……可以独当一面了。
不过还要提醒他一下,不然这孩子还是有些太心急了。
“怎么,还在想前几日的事?”
武皇看李玄此时的样子,便知李玄尚未从那些支持他的大臣突然弹劾他这件事里走出来,毕竟年轻人对很多事还抱有美好的幻想,有这样的情绪,也正常。
“是,但臣只是……”
李玄不敢欺瞒,只不过武皇却不想听他解释,而是替他说出了那句话。
“你只是不解他们为何突然对你的态度变了,是吗?”
随后武皇转而轻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李玄闻声一怔,静静听武皇说。
“当年张仪入秦,惠文王问之,曰:先生为何而来?为名?为利?
时张仪便这般作答,后又言:张仪,为名利而来!”
说到此处,武皇放下筷子,看向李玄。
“太子,你看那满朝文武,从上到下哪个不是名利之徒?你以为他们一门心思高喊「还政李家」,真就是李家的忠臣孝子吗?
无非是大势所趋,朕将来必定要还政李家,此时他们喊的越大声,将来得到的就越多罢了。
他们之前拥护你,到此次弹劾你,说到底都是利益使然,反正李家后裔又不止你一个,既然你不能「善待他们」,那他们当然可以去捧别人。
有些话若是朕以前说,你肯定是听不进去的,但这一次有些事你应该也看明白了,这些官儿忠的,既不是皇帝也不是国家,他们忠诚的只有他们自己。
当年隋朝灭亡,那些门阀世家的人还不是摇身一变,老母鸡变鸭,继续在我朝任职?
所以啊,不要高估他们的忠心,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
说着,武皇也是目光无奈的看着李玄:“一味杀人固然痛快,替百姓伸冤诉苦亦是君主该做的,可是有些事,你要考虑后果啊!
真要是闹到百官罢朝,你怎么面对?”
“可是陛下,「北乾那位」,他不也是……”
“可你毕竟不是他啊!”
就在李玄忍不住争辩时,武皇一声轻叹,让李玄瞬间升起了一
股深深的失落感。
见此,武皇也是有些不忍,随后召李玄来身边坐,同时伸手拍了拍这个孩子的头。
“孩子,朕说你不是他,并非是你处处不如她,而是他有你不具备的条件。
他十几岁就上阵杀敌,在军中威望甚高,再有他要娶的皇后和妃子,都出自军中勋贵之家,那些军队里的将领,大都是是他的旧部,如此一来他可是把军权牢牢握在手里。
再有他得民心己经不是一天两天,如此军权民心都在他手,他才敢用那种手段反腐反贪,因为他知道官员们闹不起来,可你……”
此时,武皇说的己经不是太子,而是孩子,而此时李玄也仿佛想起了幼时的一些画面。
那时候,好像就是这个人把他抱在怀里,安抚着年幼的他。
而今,还是这个人在安抚着己经是太子的他,语重心长地给他讲道理。
良久,武皇才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
“十七啊,这次的事儿,有朕替你遮掩,可下一次呢?
朕死了,你一个人……
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