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鲜承宣布政使司,汉城。
与国的末日景象不同,此刻的汉城秩序井然。
只不过,这份秩序,是建立在血与火之上的。
宽阔的街道,刚刚被雨水冲刷过,但依然无法洗净石板缝隙中那暗红色的血迹。
道路两旁,悬挂着上百颗还在滴血的人头,全都是昨日参与叛乱的朝鲜贵族余孽。
提督两广军务兼巡抚朝鲜、左副都御史卢象升,正站在总督府的庭院中,用一块白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佩刀上的血迹。
他身后,一名跟随他多年的副将,看着城中这地狱般的景象,终究于心不忍,低声劝谏道:
“督宪大人,这些朝鲜人,杀得是不是太狠了些?如此酷烈,恐失民心,况且督宪大人是文官,如此大开杀戒,有碍官声啊!”
“民心?”卢象升擦刀的动作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冷笑一声。
“对一群畏威而不怀德的贱类,谈何民心?”
卢象升缓缓转过身,眼神中透着杀气,哪里还像是个进士出身的文官?
“朝廷把本官放在朝鲜,用意是什么?”
“国师曾言,‘彼高丽者,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礼。’”
“其性,狡诈而自大,其行,剽窃而寡恩。你对他们越是仁慈,他们越觉得你软弱可欺;你越是退让,他们越是得寸进尺。”
“这群人的骨头,比他们的嘴还硬。唯有刀子,锋利的刀子,才能让他们真正长记性,才能让他们明白,谁才是他们的主人!”
卢象升的一番话,让那副将无语苦笑。
瞅瞅看,这就是卢阎王,比武将的杀气还重。
自李氏王朝与五姓贵族,被云逍借多尔衮之手铲除,大明正式将朝鲜纳入版图。
随后周王朱恭枵等三位宗藩移藩朝鲜。
大明藩王是什么德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何况这里是朝鲜,统治的是异族。
朱恭枵在河南的时候,还算是爱惜名声、体恤百姓。
到了朝鲜之后就开始自我放飞,疯狂压榨朝鲜的民脂民膏。
这自然激起了朝鲜人此起彼伏的作乱。
但都被卢象升用最血腥、最残酷的手段,一次又一次地镇压了下去。
久而久之,朝鲜人私底下,送了这位煞神一个雅称……卢阎王!
这时,一名亲兵快步走入庭院,禀报道:“启禀督宪大人,有自称国幕府使臣求见。”
“国的使臣?看来是多尔衮在那边闹出大乱子了。”
卢象升眉毛一挑,“让他们在正堂等着。”
半个时辰后。
风尘仆仆、历经九死一生才抵达汉城的上床稳,终于被带到总督府正堂。
“你就是国使臣?”
卢象升甚至没有正眼看他,只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正是!外臣上床稳,拜见总督大人!”
上床稳被对方那如同实质般的杀气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哪里敢有丝毫怠慢,当即跪倒在地,行五体投地大礼。
“起来吧。”
卢象升淡淡地说道,“说吧,你们的猴子山,出了什么事,竟要跑到我大明来哭鼻子?”
“猴子山……”
这般羞辱的称呼,让上床稳的身体屈辱地一抖。
但他不敢有任何不满,只能将德川幕府的危局,一五一十地详细道来。
从多尔衮的登陆,到大阪的屠城,再到如今攻占京都,上床稳说得声泪俱下,将国的惨状描绘得淋漓尽致。
卢象升起初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当他听到多尔衮竟用万人,便全歼了本多忠政的十万大军时,他的脸色终于彻底凝重了起来。
他知道,这可不是小事,而是关系到国师大计的大事。
“多尔衮,不愧是国师都赞许过的,居然在弹丸小国折腾出这么大的风浪。”
卢象升一阵感慨。
多亏国师妙计,把多尔衮赶到了国。
否则收服朝鲜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大明将士战死。
上床稳跪求道:“恳请督宪大人,派兵护送国使团,即刻前往神京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卢象升笑道:“陛下和国师如今正南巡江南,你即使赶到京城,也要等上数月。”
上床稳大惊失色。
再过半年,怕是江户城都落在多尔衮的手里。
“你也不必担心,国师有一神器,可将消息瞬息送达千里之外。你在朝鲜等个一两天,陛下就会有圣谕回复了!”
卢象升的话,让上床稳神色大变,敬畏之情如黄河之水般在心中泛滥。
卢象升不敢怠慢,立刻总督府内的电报机,将此事呈报内阁,再有内阁转呈正在南巡的崇祯。
如今大明的电报技术已经趋于成熟,电报线路架设到各地,朝鲜也不例外,因此大大加强了朝廷对地方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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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浦东。
董记纱厂议事堂。
屋内的气氛庄重而诡异。
工厂东家董祖和坐在主位的一侧,脸色十分复杂。
另一侧,则是坐着一个略显紧张的白面书生。
此人名为柳敬亭,是一名正儿八经的举人。
他是陈子龙的同年,由于屡试不第,被陈子龙推荐给夏允彝,在上海县衙当幕僚。
此时他还多出了另外一个身份,董记纱厂的厂长。
可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厂长那么简单。
夏允彝一再叮嘱过他,出任厂长,是对国师各种理念的践行。
无数商家都看着呢,要是搞砸了,丢的可是国师的脸面。
长桌的另一头,坐着三个穿着干净却打着补丁的工人。
他们正是由全厂工人投票选出的第一届工人代表。
为首的工人,名叫张铁牛。
今天他们聚集在这里,准备商议一起劳资纠纷。
此时,在议事堂的后堂,云逍正端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品着茶。
之前提出的工厂管理理念,需要摸着石头过河,不断的摸索践行。
董祖和名下的董记织厂,有幸成为新式工厂试点之一。
云逍身为国师,自然不会亲自下场管理。
他只需提出一个理念,自然会有无数人争着去实践。
今天之所以亲自到这里旁听,就是看看落实的情况。
这时王承恩急匆匆地进来,递给云逍一封电报。
云逍看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多尔衮,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