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声响彻整个高塘村,由远及近,在一个幽深潮湿的巷子停下。¤`*狐?恋}1)文@学¢- )?·已`/)发?布+*最?新]章2,节ea那家藏匿在小巷最深处的私人小诊所,此刻被警车和身着制服的身影团团围住。身穿白大褂、神情仓惶的医生和护士被警察押解出来,而诊所的负责人,此刻脸色灰败如土,手腕上铐着冰冷的手铐。
同一时间,一辆救护车呼啸着冲出巷口,警灯闪烁为其开道。车内,担架上的林苗毫无生气。她的脸色惨白,嘴唇泛着不祥的青紫色,身上盖着薄毯。生命体征监测仪发出单调而急促的滴滴声,诉说着无声的危急。
市立医院,急诊抢救室外的红灯亮得刺眼。程佳禾和随后赶到的赵永刚主任,以及两位负责此案的警官,焦灼地守候在门外。死寂的走廊里,只剩下被刻意压制的、沉重的呼吸声。
突然,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嚎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窒息般的寂静。王芬和林国栋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都怪你!你个班主任到底是怎么当的!”王芬一眼锁定程佳禾,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猛兽,尖叫着扑了上来,伸手一把抓住程佳禾的头发,狠命向后撕扯。
“啊!”程佳禾只觉头皮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猝不及防之下,头被迫向后仰起,还没来得及反应,头顶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你干什么!这里是医院!放手!”旁边的警察厉声呵斥,迅速上前试图掰开王芬的手。
“要不是你没有看管好学生,我的女儿又怎么会怀孕!都是你害的!都是你!”王芬对警察的警告充耳不闻,依旧不肯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攥紧,程佳禾散落的发丝在她指间绷紧。
其中一名警察立刻转向旁边呆立着的林国栋,吼道:“快来拉开她啊!像什么样子!”
林国栋被吼得一哆嗦,这才如梦初醒,看形势不对,赶紧上前拉住妻子的手臂,声音带着一丝惶恐:“好了,别闹了!”
王芬被丈夫拉扯着,挣扎了几下,这才不甘地、松开了手。!7!6\k+s′./n¨e?t\
程佳禾的头发凌乱不堪,几缕汗湿的碎发贴在苍白的额角,却强撑着直直地站在原地。她没有去整理头发,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亮着红灯的抢救室大门,眼神空洞,仿佛刚才的撕扯并未发生在她身上,又仿佛所有的痛感都已麻木。脸颊上那道凝固的血痕,在混乱中更添狼狈。
走廊又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终于,抢救室的门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位身材高挺、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年轻医生。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略显疲惫却依旧沉稳的脸,眼神锐利而冷静。
程佳禾记得他,赵利凯。
“我女儿怎么样了!医生!我女儿呢!”王芬挣脱丈夫,第一个踉跄着跑了上去,几乎要扑到赵利凯身上。
赵利凯脚步微顿,不动声色地拉开半步距离,目光沉稳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赵永刚和程佳禾身上。“警察同志,我是林苗的主治医生,赵利凯。”
赵利凯的视线沉稳地扫过众人,掠过王芬绝望扭曲的脸,掠过林国栋的惶恐,掠过警官的凝重,掠过赵永刚的煞白,最后在程佳禾凌乱的发丝和脸颊的血痕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语速依旧保持平稳:“患者林苗,17岁,被送到我院时已处于深度失血性休克状态。经初步检查,她在非正规诊所接受非法、极其简陋的终止妊娠手术,术中发生了极其严重的子宫穿孔及汹涌的大出血。我们进行了紧急抢救,包括大量输血、精细缝合和强力抗感染治疗。”
他顿了顿,目光沉凝,加重了语气:“目前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尚未脱离危险期。穿孔导致的腹腔感染风险极高,失血量巨大,对多个器官造成了损伤。遗留的组织碎片和感染源是巨大隐患。后续需要持续密切监护,抗感染治疗,并且,她可能面临永久性的生育功能损伤,甚至更严重的并发症。{·优?品#小?o&说)`网%] a+无#??错.?<内#}\容§$”
“我的女儿啊!老天爷啊!我的女儿啊!”王芬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无力地瘫倒在同样面无人色的林国栋怀里,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警官们神情严峻,迅速记录着关键信息。就在这时,赵利凯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程佳禾脸上。她的脸颊靠近耳际,那道被玻璃碎片划出的血痕,虽然血已凝固,但伤口边缘红肿。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程老师,”赵利凯的声音忽然转向她,语气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脸上的伤,需要处理一下。这种开放性伤口暴露在急诊环境里,很容易感染。”
程佳禾一愣,茫然地摸了摸那道伤痕,指尖触到凝固的血痂,仿佛才真正意识到它的存在。
“没事。”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不成调。
赵利凯没等她回应,果断地转向赵永刚和警官:“患者目前需要绝对安静,暂时不能探视。后续治疗方案和警方需要的医学报告,我会让护士站及时同步。”
赵永刚此刻心乱如麻,只机械地点着头:“好,好,麻烦医生了。程老师,听医生的,你快去处理一下伤口。”
程佳禾只能被动地点点头。赵利凯朝她示意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程佳禾仍处于混乱和深深的无助中,脚步虚浮地跟上赵利凯。
清创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刺激性的气味。灯光比走廊更亮,也更冷,将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
程佳禾坐在诊疗椅上,身体依旧紧绷,仿佛还陷在方才的惊涛骇浪里。
赵利凯站在她身侧,微微俯身,专注地处理着她脸颊上的伤口。他戴着无菌手套,手指修长而稳定,拿着沾了碘伏的棉签,动作轻柔地擦拭伤口周围凝固的血迹和灰尘。
他的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只有棉签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以及他自己偶尔调整角度时,白大褂衣料摩擦发出的窸窣声。
“好了,暂时这样保护一下,避免污染。24小时内别沾水,最好还是找时间打一针破伤风。”赵利凯直起身,摘下手套。他刻意拉开了距离,转身去整理器械,借以平复那瞬间的悸动。刚才处理伤口时,她的睫毛因紧张而微微颤动的样子,以及她强忍痛楚时紧抿的唇,都过于清晰地烙印在他视网膜上。
程佳禾看着赵利凯挺拔而忙碌的背影,一个念头突然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带着她此刻满心的困惑和不平。
“赵医生,”她的声音有些干涩,打破了沉默,“作为妇产科医生,男性,会遇到歧视吗?或者说,不被信任的时候?”
赵利凯整理器械的手停顿了一下,转过身,背靠着操作台,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会。”他坦诚地点点头,语气平和,“尤其是一些年纪较大的患者,或者观念比较传统的家属,会明确要求换成女医生。”
程佳禾静静地听着,眼神里的迷雾似乎更重了。
“这种情况,多吗?”
“很少,大多数的患者,会有相反的想法。他们会觉得男性医生,更专业。不过,这都是他们的刻板印象。”
“那为什么同样是专业领域,同样需要专业知识和技能,甚至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同理心,为什么男性妇产科医生遭遇的质疑,似乎”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似乎还在一个相对可以‘被解释’、甚至‘被克服’的范围内?”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住赵利凯,问出了那个在她心中翻腾了很久的问题,“作为教师这一职业,女教师,就会受到更多的、几乎是理所当然的异议。仿佛女性从事教育,天生就带着某种原罪。”
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的不甘、委屈。
赵利凯沉默了片刻。他见过无数女性在生育时的坚韧与勇敢,也深知社会对女性角色的复杂期待与刻板印象。
“程老师,”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理性的剖析,“偏见是一种认知暴力。对男性妇产科的质疑,更多源于对性别角色越界的‘不适’和隐私的担忧,一旦医生用专业和态度证明了自己,这种阻力通常会减弱甚至消失。”
他向前走了半步,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她:“而对女教师的异议,它根植于一种更顽固的偏见。认为女性天生缺乏权威感、决断力,不适合担任需要高度管理能力和威严的角色。”他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家长的不理解和不信任,是因为在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对女性的偏见。这种偏见,它否定的,是女性在一个广泛领域的核心能力。”
程佳禾怔怔地看着他。他的话冷静、理性,却带着一种深刻的理解。
清创室里,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刺鼻,冰冷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赵利凯上前一步,站定在她坐着的诊疗椅前。微微倾身,修长的手指伸向她的鬓边。
指尖触碰到了几缕汗湿、纠缠的发丝,用指腹极其缓慢地将那几缕碎发,仔细地别到了她的耳后。他的指腹不可避免地蹭到了她耳廓的皮肤,那一点温热、干燥的触感,让程佳禾猛地一颤。
“程老师,你很勇敢。”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不再是刚才那种分析式的冷静,而是注入了一种沉甸甸的、带着温度的肯定。
她抬起头,望向近在咫尺的赵利凯,这句直抵心扉的肯定,让她干涩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骤然间被点亮了。
“真的吗?”
这个笑容,毫无征兆地撞进了赵利凯的眼底。赵利凯的心跳,在那一刹那,仿佛漏跳了一拍。一种久违的悸动感攫住了他,让他几乎忘了移开视线。
她的笑容很快就收敛了,因为牵动了脸颊的伤口而微微蹙了下眉。赵利凯也迅速垂下眼帘,掩饰住自己片刻的失态,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声音维持着平稳:“伤口注意别碰水,我先去忙了。”
说完,他转身走向操作台,背影依旧挺拔,但动作似乎比之前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