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回到东路院之后,他左思右想无处发泄,先将邢夫人骂了一顿,又命人去把贾琏叫来,无端将贾琏打了几棍子。
忽然想起还有一个庶子,又命人去把庶子贾琮叫来。
一看贾琮模样他就心烦,又一脚把贾琮踹了出去,就命贾琮跪在他的院子里。
这一跪就跪了几个时辰。
到晚上贾赦怨气依旧未消,又命人将已经快要晕过去的贾琮架回他自己住的小院儿,让他继续跪着,什么时候跪死什么时候算完。
何等凉薄的父亲。
何等恶毒的心肠。
但下边的奴才也没几个好东西,尤其那个奶妈,自告奋勇监视贾琮回到院里继续跪着。
贾琮已经跪得直不起腰来了,只能晕晕沉沉趴伏在地上。
有一个粗使丫头心肠软点,悄悄给他喂了几口水喝,还被奶妈骂了一顿。
直到夜色沉沉,奶妈撑不住先找地儿睡觉去了。
贾琮迷迷糊糊感觉自己似乎被人抱了起来。
贾琮觉得自己是不是真死了,因为他感觉抱着自己的,居然像是战鹰大哥。
那就死了吧,只要能够被战鹰大哥抱着,死了比活着更快乐。
贾琮说不出来话,因为他已经没有一丝力气。
但却情不自禁咧嘴欢笑。
眼泪却随着他的欢笑,顺着脸颊滚滚涌落。
然后到了第二天一早,当贾赦新娶的一个小妾醒过来的时候,惊骇地发现,贾赦竟口流涎水鼻歪眼斜,很像是中风的模样。
贾母虽然很不喜欢这个大儿子,终究那是她的亲生子。
再说贾政又不在家里,所以贾母一听说消息,便慌得赶忙到东路院来。
贾赦已经被人扶着靠坐在床头,依旧是一幅中风的模样,甚至浑身都还有点微微地颤抖。
只是他嘴唇不停抖动,一边流着涎水,一边好像说着什么话。
“他说什么?他是不是在说话?”
贾母一边流泪,一边急着问。
守在床边的邢夫人只是流泪。
倒是就近服侍,不停为贾赦擦着嘴角涎水的小妾,凑到贾赦嘴边细细一听。
哭道:“回老太太话,老爷一早就这么念念叨叨。可是念得不清楚,实在分辨不出说的什么。反正来来回回就是一个字,有点象……”
“像什么?”
贾母厉声喝问。
“很像一个字:鬼!”
说到最后这个“鬼”字,那小妾自己先禁不住浑身颤抖,忍不住地左望右望。
贾母也感觉身上冷飕飕的,又问:“昨晚是谁服侍的大老爷?”
“就是奴婢!”
那个小妾“扑嗵”跪下,“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奴婢昨晚……睡得死沉死沉的,等到醒来,天已亮了,就看见老爷……变成了这副模样!”
那小妾一边说,一边浑身颤抖伏地大哭。
贾母倍觉心烦,喝道:“你老爷还没死呢,哭什么哭,要哭滚出去哭去!……来人,赶紧去把环三儿叫来!
还有,贾琏呢?还有贾琮呢?他们老子病了,怎么两个儿子都不赶紧过来在床前侍病?这还有一个孝顺的吗?”
那小妾先吓得闭紧了嘴巴不敢再哭。
贾赦屋里的一个老媳妇战战兢兢凑上前来,回道:“回老太太话,昨儿琏二爷被老爷打了一顿,据说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下不来。
琮三爷……被老爷罚跪,从下午一直跪到深夜,这会儿也昏着起不来,怎么叫都叫不醒,就跟死了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
贾母惊得尖声大叫,“他昨天发的什么疯,要如此重罚两个儿子?……凤儿,琏儿现在怎么样?”
跟在贾母身后服侍的王熙凤急忙上前,流泪说道:“不知道昨天是为什么,从环三弟跟老祖宗说完大观园的事情之后,我刚回到院儿里,正急着让人搬家呢,大老爷就让人把琏二叫过去了。
然后……没过多久,琏二就被人抬着回来了,背上被打得血肉模糊,环三弟去看过了,说是……没有个十天半月下不来床。”
“这个孽障啊,怎么就这么暴戾呀,这这这……这是得了……”
“报应”二字被老太太及时咽进了肚子里。
老太太太清楚她这儿子的德行了。
八成昨天讨论大观园之事的时候,环三儿冲他这大儿子说了不好听的话,偏偏贾珍得了五万银子的补偿,她这贪财如命的大儿子必然眼红。
一时气不顺,就将一肚子怨气洒在了两个儿子身上。
“环三儿呢?快叫环三儿赶紧来!”
“来了来了,环三爷来了!”
贾母一声催促没落音,几个丫头已经簇拥着贾环匆匆进来。
贾母也不多说,只叫人赶紧给贾环准备凳子棉垫等。
早有丫头搬了凳子过来,贾环在床头坐下,邢夫人亲自将棉垫垫在贾赦手腕
贾赦浑身动弹不了,也说不出话来。
但他的意识却像是很清醒,因为看见贾环,他眼神之中颇有波动。
似乎有怨恨,也有恐惧。
贾环看着他涎水直流的模样,感觉一阵厌恶。
但身为医者,他还是稳稳坐下,开始替贾赦搭脉。
一会儿收回手来,贾母立刻问他:“怎样?”
贾环摇一摇头,说道:“应该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另外……”
“什么?”
贾母追问。
贾环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毕竟这世上不是他一个医生,万一邢夫人不相信他,另外请了医生来,贾赦的病情依旧隐瞒不了。
“大老爷似乎受到了很重的外力伤害,五脏六腑都受了重伤……”
“怎么可能?”
贾环还没说完,那小妾已经惊叫出来。
“我我我……我跟大老爷在一块儿,真要有很严重的外力伤害,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那你有没有替大老爷察看一下 身上有没有伤?”
贾环立刻发问。
那小妾楞了一下,才摇头。
“没……没有!”
“还愣着干嘛,立刻解开大老爷的衣裳检查一下!”
贾母厉声喝令。
几个小妾立刻上前。
邢夫人也亲自动手。
王熙凤等几个年轻媳妇,自然赶忙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