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是阶梯式下沉结构，墙面全是厚达三尺的反能量钢板，夹层中隐约可见低温冷却管网蜿蜒而过，宛如一座冰下心脏跳动的血管。
脚步声落下时，地面不是普通金属板，而是柔性压震材质，几乎完全吞噬了每一步的声响。
没有灯。
只有在楚云庭每次经过一道节点门禁后，脚下的线光轨才像被唤醒似的缓缓亮起，幽蓝光晕从脚边蔓延至前方的高墙，如梦境般开出一条“光之走廊”。
这里的静不是自然静，而是被刻意制造出来的“真空压抑”。
“这地方……”叶南星低声开口，“不像是后期建造的。”
“不是。”楚云庭头也不回地答。
“这是早期‘零点系统’试验阶段留下的结构，那时这里还不是保暖服工厂，而是中央避难核心工程。”他说话平静，仿佛只是陈述一段普通历史。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细？”叶南星语气带着探查意味。
楚云庭终于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她。
“我曾短暂参与过‘白核项目’地基建造，算是负责外围场区联络的次级成员。”他说，“后来我离开了，但路线记下来了，权限也一首保留着。”
叶南星看着他，没有说话。~比!奇′中^文+网` ?更!新,最*全￠
她知道，楚云庭说“离开”，从来不是真正的“抽身”。
他更像一个随时可能回到棋局上的“闲子”，不会多说，但绝不无知。
通道尽头，是一道宽大的滑门，外壳印着编号，但早己被时间磨得模糊。
【r-Core-019】
门缓缓滑开。
他们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椭圆型的透明穹顶区域，外部被低温气体完全包裹，穹顶内却灯光如昼。
空间里立着一排排人形立仓，每一座都摆放着不同编号的服装样本。机械臂偶尔扫过一件，发出“嘀”的测试声。
叶南星脚步一顿，眼神一闪。
楚云庭没有多言，只是默默站在她身边，视线在某一排最深处的仓柜停留了一瞬。
那是一套银灰与暗金混合的服装，编号为【zero-x9】。周围没有说明板，舱体也没有激活光环，看起来像是未使用样本。
他看了它一眼，没有说话。
叶南星不会知道，他的权限卡早己在两年前被注销，但他手上的这张，是他偷出来的——那时，他还不是现在的楚云庭。
“这一套……”他在心里默念，没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只有她能穿。”
“抱歉，观测区不能久留。*k^e/n′y¨u`e*d\u/.′c`o!m?”
一个冷静的女声打断了两人片刻的沉默。
叶南星抬头，看见一名穿着白色高领制服的女人站在出口处，神情端正，眼神冷淡：“你们的来访己记录，林统官正在等你们。”
楚云庭点头，带头离开。
走出观测穹顶后，通道豁然开朗。
门一开，一股温暖的空气便扑面而来。
叶南星眯起眼，眼前景象几乎让她产生了“时空错乱”的错觉。
这里，与她刚走过的冷库通道判若两个世界。
穹顶之外，冻雪飞舞，尸体和血迹仍在城市中冻结、风化，而在这地下，——
流光溢彩，香气浮动。
通道两侧整齐排列着高分辨率环幕光屏，播放着极寒前的城市影像：阳光、草地、孩童奔跑，旋律轻快，令人错觉回到“文明未崩”之时。
地板是全镜面材质，脚步落下竟发出清脆回响，地面仿佛会呼吸，温度始终恒定在26度左右，干爽舒适。
墙壁上嵌入多台隐式香氛扩散器，释放出的味道清淡如兰，甚至能掩盖掉叶南星身上残存的野外气味与枪械机油味。
她下意识皱眉，视线缓缓扫过通道内的“人群”。
——或者说，这不是“人群”，更像是在演出。
礼服、披风、兽皮、真丝、皮草……男人多西装笔挺，女人着艳色长裙，胸前挂金银玉翠，耳垂挂珠光宝器，某些人甚至踩着10厘米的高跟鞋在镜面地板上悠然踱步，如在酒店大厅。
而她，穿着战术外套与加热裤，脚踩战靴，背后挂着匕首与破旧手套，整个人像误入宴会厅的野外雇佣兵。
有目光扫向她，有人压低嗓子窃笑。
叶南星面无表情，目光只在每一块光屏之间穿梭，每一处监控死角中停留。
她不是震惊，只是反胃。
——这就是所谓“末日下的文明堡垒”？
——拿底层幸存者的命，来维持上层的灯红酒绿？
身旁，楚云庭的表情如常，没有一丝波澜。
这时，前方走来一个人。
迎面走来一个中等身材，年纪约五十，发色花白却梳得一丝不乱的中年人。
林牧然——零点工坊指挥官。
身上穿着定制军绿色风衣，内衬是低调的银灰色能量织物，手上戴着一枚厚重金戒，走路时发出沉闷金属碰撞声。
身后跟着三名女子，皆衣着暴露，妆容艳丽，妆面丝毫未因天气变化花乱。
其中一人——甚至光着腿，裙摆极短，踩着高跟鞋，笑着向他耳语，指了指楚云庭这边。
林牧然抬起头，眼神落在楚云庭身上时，嘴角勾起。
“哟。”
他慢悠悠地笑着，走近几步。
“你这小子还真没死啊。”
楚云庭挑眉，神色懒散。
“您这语气像是在等我死透。”
“你上次擅动‘遗留权限’，差点把r19那边炸了，老头子们都恨得牙痒。”
林牧然笑着骂了一句。
“我本来都以为你早冻在外头，没想到还能爬回来。”
“毕竟人要惜命。”
楚云庭回得也轻松。
“您还不是活得比谁都滋润？”
林牧然哈哈一笑，目光才缓缓落向叶南星。
他上下扫了一眼，眼神中多了一丝探究，语气不重，却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审视：
“这位……没见过。”
“新带的人？”
叶南星站在原地，没有主动开口，也没有露出生疏或紧张的情绪。
她只是平静地望着林牧然，淡声道：
“叶南星。”
楚云庭侧身看了叶南星一眼，语气平淡。
“半路遇到的，一起同行的......朋友。”
林牧然“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嘴角的笑更深了一分，像是在试图琢磨一枚突然出现在棋盘上的暗子。
“行。”
他说，“欢迎来到我们这座……文明最后的堡垒。”
“既然来了，就走一圈吧。”
说完，抬手一摆，姿态自然从容，便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楚云庭看了叶南星一眼，也跟了上去。
三人之间，没有多余寒暄，却比寒暄更具锋利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