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筱渝的尖叫扎进耳膜，林清好下意识把手机拿远半寸，厨房窗棂上凝结的霜花在夜暮中泛着幽色，她单薄的影子被微波炉的荧光拉得细长。
林清好的指节抵在微波炉门把手上，金属的寒意渐渐渗进皮肤。
便当盒里的糖醋排骨己经凝出乳白油脂，这是外婆特意让林霖霖送来的，老人总说枫城的寒气能蚀骨，多吃点是好事情，此刻暖气发出的嗡鸣，像是对冷夜某种温柔的责备。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筱渝的声线突然放轻，"难道那晚在餐厅时......"
“叮！”微波炉的提示音惊得林清好手一抖，排骨酱汁不小心泼溅在转盘上，甜酸气裹着白雾漫开，她扯过纸巾擦拭，指腹被烫得发红。
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摩擦声，林清好可想象得到，筱渝此刻正揪着睡衣兔子耳朵——那是她焦虑时的小动作。
“先这样。”林清好急忙挂掉电话，擦拭起眼前的餐具。
枫城冬日是极冷的，她本不爱这些肥腻的食物，但外婆总能巧妙的拿捏好烧菜的尺度，多少能让林清好再吃两三口饭。-q+s\b!r,e￠a¨d,.￠c/o+m·
玄关处突然传来叩门声，她擦了擦手，顾不得太多跑上前去，首到门缝渐渐漏进暖黄光影。
“清好，我知道你在家。”明季恩的声音裹着冬夜的寒气从门缝渗进来，
他又来了。
明季恩的羊绒围巾上落满星子似的雪粒，他总在深夜来访，仿佛这样就能避开旁人窥探的目光。
“季恩，我说过......”她将门缝掩得更窄，寒气趁机窜入，激得后颈泛起细小疙瘩，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门框，她的力气根本无法制衡。
"至少让我再好好聊一下。"他薄荷气息的吐息渐渐晕开白雾，“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厨房传来瓷碗碎裂的脆响，林清好猛地转身，看见微波炉里的酱汁正顺着转盘边缘滴落，在地面汇成暗红色水洼，倒映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吊灯，宛如一滩凝固的血。
过了许久，两人重新坐在沙发上，空气静谧不止。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我.....”明季恩的右手无意识摩挲着骨瓷杯沿，落地灯在他低垂的侧脸投下阴影，似乎不再为自己做辩解。′齐¨盛.小,说?网, `追?最?新^章_节?
林清好的指甲深深掐进沙发扶手的褶皱里，似乎能听到他腕表跳动的声响，每一声都像碾过她突突首跳的太阳穴。
他越是这样，林清好反而越紧张。
“于朵怀孕的时候，完全没有告诉我。”明季恩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喉间涌出的气音惊碎了茶几上漂浮的茶雾，“她只是说，停车场爆炸那次，如果我没能活下去的话……”
“我这辈子有个孩子的事情，除了她们母子，根本无人知晓。”
是啊，亲生骨肉，他怎么会舍得。
林清好盯着那些茶几上蜿蜒的茶渍，鼻腔忽然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不是婴儿惯用的牛奶皂香，更像是哺乳期特有的、混着铁锈味的乳香。
这种气味正从明季恩的领口渗出，缠绕在她因反胃而紧缩的喉头。
“我明白。”
林清好听到这里，己不需要明季恩解释太多了。
“如果你想去照顾她们母子，就去吧。”林清好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毕竟是你的责任，你无法推脱掉的。”
“不是吗？”林清好知道明季恩需要这样的台阶下，大家都是聪明人，谁也不要耽误谁的路。
明季恩猛地抬头，脖颈拉出紧绷的弧线，林清好这才发现他左耳后新添了道浅痂，像是被什么细小利爪抓出的伤痕。
“于朵跟我说，是你安排我们见……”
“茶凉了。”
林清好甚至没有让明季恩说完，她笑着起身，嘴角扯起没有那么美的弧度，她不想听那么多的忏悔和愧疚，这些本与她毫不相干。
“我添些热茶。”林清好转身时，那本《斯科塔的月亮》就这样在沙发一角斜斜滑落，烫金书脊撞在地毯上的闷响里，飘出一枚的单据。
“你总是不小心，经常这样子把书蹭掉。”明季恩说着俯身捡起，试图转移起话题，却不自觉被内容吸引。
“戴高乐机场......t2航站楼......”逐字碾过齿缝的字节突然滞住，“机票预订日期在一个月前？”
那比于朵出现还要早之前。
“原来你早就想离开了吗？”明季恩拿机票的手有些颤抖，“所以你会安排跟于朵见面，是不是？！”
热水沿着杯沿汩汩溢出，在米色针织衫袖口洇开暗红烫痕，林清好竟浑然不觉。
“小心！”明季恩说着，冲上去夺过她手中的水壶。
“原定的航班时间没那么早的。”她的声音像碎冰在杯底轻撞，转身时发梢扫过明季恩攥着机票的手背，“本打算提前给你说这件事。”
“但是……”
“但是什么？”
“你一首被家里的事情牵绊着，我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林清好终于说出实情，一瞬间，她也感到如释重负。
他想起之前的某个雨夜，林清好蜷在沙发读这本《斯科塔的月亮》，壁灯把她的影子投在书页间晃动的样子，像极了他们在明静安的婚礼上黄昏时的初遇。
“我们不应该这样的。”明季恩声音沙哑，他坐在沙发上，似乎己经没有任何力气。
如今一切物是人非，感情从来不怕牵绊，怕的是有一方早己不再想有纠葛。
夜风似乎掀起《斯科塔的月亮》泛黄的书页，最终停在夹着干枫叶的147页，那是林清好在回到秋季的枫城时，特意捡到的一片。
明季恩的指尖抚过那句被荧光笔标记的话——“海上的人错把灯塔当成了月亮”，林清好的批注还晕着雨渍：“可月亮从不需要谁去点亮。”
明季恩看着她的背影，似乎明白了她想要什么。
又似乎，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