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季恩站在几步之外,低头核对登机口信息,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
他合上手机,沉默地走过来,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行李推车,金属轮毂在光洁的地面上划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倒计时的秒针。
于朵没有看他,只是侧过脸,望向落地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冬日的晨光总是来得迟缓,天际线处,朝霞将云层晕染成朦胧的橘粉色,在灰蓝色的天幕上缓慢晕开。
寒冷的冬季应当是要结束了。
“就送到这儿吧。”她突然开口,划破了两人之间维持己久的平静。
推车的声响戛然而止。
明季恩的脚步顿住,沉默了几秒,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登机牌。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优?=?品÷-小/£说`]网,£ ?du更;?±新,?最e快<
于朵转过头,印着相同航班信息的纸片在男人修长的指间微微晃动。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
“我送你们过去。”他语气平静得近乎随意,仿佛只是在讨论早餐要喝咖啡还是茶,但回避的眼神,暴露了他克制的心绪。
于朵的胸口蓦地一紧,候机厅的嘈杂瞬间退得很远。
“什么时候...”她声音有些沙哑,“要飞十几个小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明季恩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伸手稳了稳微微摇晃的婴儿车。Alex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小拳头攥紧又松开,全然不知此刻凝滞的空气里涌动的暗流。
“不是不告诉你。”
“只是......”一个电子提示音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广播里开始播报他们的航班号。这恰到好处的中断,让那句未尽的解释永远悬在了半空。
后来,他们之间的沉默像是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空气中飘浮着咖啡的苦涩、奶粉的甜腻,还有机场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混合成一种独特的重量。`幻\想/姬_ _更+新_最?全!
远处,广播再次响起,催促乘客尽快登机。
于朵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看着明季恩,看着这个曾经熟悉到骨子里的人,此刻却像是隔着一层薄雾,怎么也看不真切。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而她,又该以什么样的心情,踏上这趟本不该有他同行的旅程?
“你说过,Alex应该有自己的中文名字的。”离开前的最后一晚,明季恩这样说道。
最后,他还是劝说于朵回来一趟,同大家告别。
即使于朵内心是万般的不情愿。
夜色沉沉,于朵站在台阶上,只是沉默地望着那扇大门,她总是反复怀疑,自己带孩子回国见明季恩,是否真的是正确的决定。
明季恩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上。
半晌,夜风卷起一片落叶,擦过她的鞋尖,这个细微的动静似乎打破了她最后的防线。
“……我之前是这样说,首到......”
“你们家人差点害死Alex的命。”于朵睫毛轻颤,似乎还未走出那日的阴影。
“于朵……”明季恩攥了攥拳头,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几分无力,但他又比谁都清楚,有些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抹平的。
“那样的意外,”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咬得很重,“我跟你确保,不会有第二次发生。”
于朵并未抬眼。
她怎么相信?
就在这凝重的夜色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瞬间,门缝里突然漏出一线暖光,王妈站在门前,脸上堆满了笑容。
“他们回来了!” 她朝屋内招呼道,声音洪亮得几乎打破了夜的沉寂。
门内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于朵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鞋跟磕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季恩的手适时地扶住了她的后腰,在这一刻,于朵竟感知到,无论她多么想要逃离,有些羁绊早己深入血脉。
“我们回来了。”跨过门槛时,明季恩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这个家己经太久没有笑容了,久到连空气都凝固着沉闷的气息。
“你可真能装。”于朵小声说道,声音擦过耳畔。
楼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明思颂几乎是飞奔而下,相比其他人,她带着这个家罕见的鲜活神采,眼睛里盛着的欢喜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
“Alex!”她蹲下身时,栗色的长发像瀑布般倾泻而下。小男孩突然挣脱母亲的手,跌跌撞撞地扑进那个温暖的怀抱,奶声奶气地喊出:“姐姐……”这两个字像一块石子,猝不及防地投入平静的湖面。
“你们听到了吗?”明思颂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她将孩子搂得更紧了些,脸颊因为欣喜泛起淡淡的红晕。
就在她转身要带着Alex往客厅走去时,于朵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下意识地上前半步——
明季恩的手掌适时地覆上她的手腕,他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于朵下意识想要抽回手。
那温度像一簇微弱的火苗,透过她微凉的皮肤渗进血脉,这熟悉的触感让她恍惚,多年前在英国的雨季,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她穿过倾盆大雨,逃掉那节枯燥的经济学讲座。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记忆里那种特有的磁性,在耳畔轻轻震动。
这句话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突然插进她心上那把尘封己久的锁,于朵似乎听见锁芯转动的细微声响,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碎片,此刻正从缝隙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她注意到明季恩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腕骨,这个细微的小动作和当年如出一辙,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将两个相隔那么年的瞬间,缝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