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韩桐文说,在县城城隍庙的地儿,多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人,雪下得实在太大,有很多户本就摇摇欲坠的屋子,经不住大雪的持续施压,倒塌成一片狼藉,废墟里,埋了很多人。
穆南茴吩咐道。
“这段时日记得少出门,如今这情景,街上的粮食涨得极贵,外头到处都是流民,出去了只怕遇险,你把门守严实点,别让人进了来。”
韩桐文对穆南茴的话言听计从。
自从上次如花婶子的事后,他对她很是心悦诚服。
她好像没有特别强烈的原则,喜好都是根据心情来的,她有对抗的勇气,有聪慧的谋略,而且她还把这件事交给自己处置,解了自己心头的郁结。
韩桐文问她为何不怕事?
她是这样说的。
“我一个人,来去无牵挂,有什么可怕的。桐文,你不明白,其实害怕是值得羡慕的,因那个害怕的人拥有很多难以割舍的东西,才会心生恐惧,而不害怕的,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不惧失去。”
穆南茴一首在守着小七。
他的状况越发地不妙,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
大夫请了好几次,扎了几次针,吐得满地的血,如碎在雪地里的红梅,一朵朵炸裂开来。
面对大夫的频频摇头,穆南茴心里闷闷的,很不好受。
院外隐隐传来悲哀的哭泣声,听的人心生悲凉。′q!u.k\a`n\s~h+u¨w?u′.+c,o^m*
穆南茴最近睡得很浅,被哭声惊扰,实在头疼得紧。
“桐文,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主子,我看过了,是几个无家可归之人,他们的房子倒了,来县城投奔亲戚,被赶了出去,带在身边的孩子如今生了重病,又无钱医治,我们院子外头正好有个挡雪的方寸之地,就一首躲在那儿。”
“我…”韩桐文低头有点不自在说道。“我看他们实在可怜,就没赶走。”
穆南茴给小七擦了手,重又塞回被褥里头。
“我和你一起出去看看吧。”
院子门一打开,漫天的雪急得汹涌地卷进来,刚刚还温热的肌肤,在瞬间冷透,穆南茴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屋檐延伸外头几尺,门房与大门转角处,风不吹,雪不至,干燥得很。
蜷缩在角落的是三个人,一对老夫妻,怀中抱着一个五六岁孩子。
老人衣衫破旧脏乱,头发发白,眼眸空洞却满含悲伤,怀中的孩子被他们紧紧裹着,尽管如此,他没穿鞋的脚被冻得通红,面黄肌瘦的脸呈现不正常的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韩桐文瞧得穆南茴站在门口,沉默了许久。
他愣了一下,忙对着三人说。
“快离开吧,这里不是你们待的地儿。”
两位老人家听罢,站起身,收拾好垫坐在地上的干草蒲团,拭干眼角的泪,忙惊惧愧疚地朝穆南茴行了一礼。.幻¨想\姬! *首.发-
“主家莫怪,我们马上走,马上就走。”
穆南茴想了想,对韩桐文说道。
“你让他们进来吧。”
韩桐文愣住了,随即展开笑颜,对着祖孙三人说道。
“我家主子让你们进屋去。”
穆南茴把他们三人安置在如花婶子住的屋子,让韩雨洛住另外一间。
大夫给孩子诊脉,开药后,两个老人跪在穆南茴面前,一首磕着头。
穆南茴把两个老人扶起。
“不必谢,只是孩子都病成这般,我也不好见死不救,你们就先在待着吧,等孩子病好,你们找到住处再走吧。”
两个老人很是感激。
“多谢姑娘,你真是好心人。”
要说两个老人的到来,最值得欢喜的是韩雨洛。
她终于不用进厨房做那根本就学不会的饭菜。
老人姓关,是东渊县行远镇大河村人,这次大雪把家全埋了,只好来县城投奔亲戚,奈何亲戚也不肯接受他们,这几日只能在冰天雪地里住。
县令带着府衙在城门口施粥,一日一次,还好饿不死。
关叔关婶见穆南茴给孩子请了大夫,还给了药钱,立即把穆南茴当活菩萨供着。
关叔把前院后院又重新收拾了一遍,把韩桐文还没砍完的柴接手过来。
关婶洗衣做饭,很是勤快。
穆南茴也终于吃到一顿口味极好的饭菜了。
只是两个老人不敢吃穆南茴的一口粮食,只拿着手里黑乎乎的干饼子啃,喝水也不肯喝一口,渴了就抓一把雪,往嘴里塞,即便后院的那口井里满当当的水。
这让穆南茴看得很不是滋味。
“雨洛,你把这两碗饭给他们端去。”
韩雨洛嘟着嘴,正要说什么被韩桐文斜了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知道了。”
两老人来拜谢时,穆南茴觉得他们实在太客气了。
“你们想待下去也可以,但是必须要写身契,否则我不太放心。”
在这极寒的冬日,没人会拒绝救人性命的容身之所。
当即,穆南茴便让韩桐文去唤了牙人过来。
韩桐文不解地问。
“主子,你为何让他们待在这?不怕再遇到如花婶子那样的人吗?”
穆南茴面无表情道。
“你说为何?”
韩桐文摇了摇头。
“自然是换了你还有你妹啊!”
韩桐文脸色唰地苍白如纸。
牙人姓赵,一双眼睛打量着穆南茴,随即堆起笑意。
“穆姑娘,说起来我老赵还要感谢姑娘出手相助,我才能把那个恶人赶走。”
穆南茴挑了挑眉。
“帮我签两份活契,我本想着自己去府衙一趟,但又怕冷,只好请你亲自跑一趟。”
牙人笑出了牙龈。
“老白走时,特意交待我,要好生关照你一番,却未曾想到,竟然是姑娘先帮了赵某一个大忙。”
“老白?你与老白相识?”
“说不上相识,不过都是同行,自然比其他人熟络。”
穆南茴想了想问。
“你们牙行,最近有能种地的山庄出售吗?”
“姑娘想买山庄?”
“有这个想法,毕竟我也不能坐吃山空,想自己种点粮食,种点果子什么的,但价钱上要合理。”
老赵见生意来了,忙点头。
“你放心,这个是包在我身上。”
“行,那就麻烦老赵了。”
穆南茴以为要等一段时日,谁料,这个老赵动作极快,没过两日就给她带来好消息。
“在东渊县城西过去二十里路,山庄有良田十亩,旱田十五亩,山林占地三十亩,售价六百五十两白银。”
“这么贵?”
“不贵了,这户人家是个富户,儿子是个厉害的,在京城谋了官职,举家迁去了京城,才出让了这儿,据说,这里地肥,粮食产量高,是个好地方。”
“哦,改天我去看看。”
老赵又说。
“姑娘,你现在还挂在你己故父母名下,这会怕要买山庄,实在风险有点大,不瞒你说,官府里的文书,最爱打你们这种人的主意,有钱,身后无人,又是女子,大肥羊一个。”
穆南茴眉头紧蹙。
“不能买了吗?”
“不是,你若是想买,就尽快成亲,有个家室,或者你招婿,身后有个男人,别人就算想怎样,也要掂量一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