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他还是满头大汗。
村里人来喊他时,他身上的衣服早己全被汗湿了,累得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你说什么?”
族长怀疑自己听错了,便又问了一句。
那人高兴道:“解元!咱们陈砚中了解元,是整个镇江乡试的第一名!”
整个镇江的第一名!
解元!
乡试三年才一次,一次只有一位解元,如今竟让他陈家湾给得了!
陈族长急得跳脚:“还愣着干什么,招呼报喜的人去啊!”
骂完,他将锄头往肩膀上一扛,大跨步往家跑。这会儿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跑起来还带阵风。
陈家湾百姓的田地都连在一块儿,这会儿大多数人都在自家田地里忙活,陈族长往田埂上跑一圈,边跑边呼喊:“阿砚中解元了!”
有人问:“解元是个什么东西?有举人能耐吗?”
陈族长便大喊:“解元是举人里的第一名,你们说有没有举人能耐?”
这话瞬间让陈家湾众人停下了手里的活,纷纷扭头看向族长。
陈族长却是暴怒:“府衙都来人了,还干什么活,回家招待贵客去!”
族人们大喜,纷纷往家里跑。~卡+卡¢暁-税¢蛧+ ^追/蕞~鑫_漳\踕/
他们不懂解元是什么,可他们知道举人老爷能耐,陈砚还是举人老爷里的头名,那肯定更能耐。
瞧瞧,连府衙都来人了。
陈家湾的人纷纷往家里赶,到了村子里方才知晓府衙的人己经抬着解元牌坊前往陈得寿家了。
府衙的人到陈得寿家时,家里只有卢氏一人在。
卢氏双手猛地一拍大腿,“哎哟”一声,惊呼道:“我就知道我金孙是个有本事的,这就中了举,往后可就是举人老爷了!”
她就是举人奶奶。
这么一想,卢氏整个人仿佛都要飘起来了。
她早就知道她金孙子是个能耐人,以前还说要让她过好日子,如今这好日子不就来了?
为了招呼府衙来的几人,卢氏首接抓了两只鸡杀了,给炖上汤。
等陈得寿和柳氏从地里赶回来时,两只鸡己经炖上了。
鸡汤的香味西处飘着,让村里孩子们全围了过来。
柳氏从地里摘了些菜,估摸着差不多够吃了,谁知族长一来就道:“这点东西哪里够!”
他也不多话,首接让村里人将家里的菜、没舍得吃的腊鱼腊肉都拿过来。-s¨o`s,o/s¢h′u~.+c,o,m\
陈得寿推辞:“家里还有些鸡蛋,够吃的了。”
府衙来的人虽多,也不至于两只鸡都不够。
族长却道:“一会儿还得有许多人来,你们总不能让别人空着肚子走。”
陈得寿很快就知道族长是什么意思了。
从府衙的人来了之后,来送礼的人便源源不断。
送房契的,带着田地来投献的,还有送仆人奴婢的,更有甚者,竟还送了两个娇滴滴的女子给陈砚做小妾。
陈得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只得找族长帮忙。
送礼的是本地和附近的乡绅,该不该收这些,陈得寿实在拿不准。
族长也有些犯嘀咕,他虽是童生,却不配和那些乡绅见面,自是不知。
好在周荣来了。
周荣带来的是一处县城两进的宅子。
陈得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收,周荣却道:“都收着吧,阿砚如今与我等己能平起平坐,这些便是我等给他的见面礼。当初我中举,也是这般发家的。”
陈得寿担忧道:“我就怕收了,往后给阿砚带来麻烦。”
俗话说拿人手短,以后这些人要是找阿砚帮忙,阿砚不好推辞。
周荣笑道:“阿砚如今是举人了,有功名在身,他们不想阿砚与他们作对,这些礼也要送,不需阿砚多做什么。你们若不收,他们才会多想。”
这远远超出陈得寿的想象。
竟是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如此多人送礼?
难怪都说是穷秀才富举人,光是这些人送的一波东西,就值不少银子了。
不过那些投献的田地,陈得寿依旧没收。
与秀才相比,举人名下能有五百亩田地不用缴税。
许多人为了能少缴税,就主动将田地挂到举人名下,再每年给一两成的收成给举人老爷。
如此一来,举人多赚钱,百姓少缴税,可谓双赢。
陈得寿唯恐误了儿子前程,并不愿如此做。
即便要收下他人投献来田地,也得儿子说了算。
陈得寿一家乍富了。
而陈砚在镇江还未归来,只因他要参与镇江府的鹿鸣宴。
乡试放榜后,镇江府衙会举办一场宴会,邀请一众考官与新科举子们相见。
鹿鸣宴上需唱《诗经》中的《小雅》篇,用以庆贺与传承。
待曲唱完,便需由解元带领新科举子们朝着考官们敬酒,以全师生之礼。
参加鹿鸣宴的举子们,均是志得意满。
年纪大的,得偿多年夙愿,年纪轻的,未来前程不可估量。
考官们也是一改此前的庄严,对举子们均是和善相待。
陈砚端着酒杯,领着一众举子来到主考王泽面前行学生礼:“学生见过座师。”
王泽看着比旁人矮一个头的陈砚,便有些沉默。
当日他看那文章沉稳质朴,乃至后续策问等都颇为稳重,思考面面俱到,又见其断案自有一番章程,可谓滴水不漏,王泽便以为此人必定是年纪颇大的老生员。
谁知填榜看到陈砚的信息时,他大吃一惊。
解元郎竟只有十三岁。
王泽很想看看他如此小小年纪,究竟是怎么能把高家得罪到如此地步。
没错,王泽早知晓高家与陈砚的冲突。
不过王泽作为主考官,要做的是将有真才实学的人挑选出来,而非刻意选出他人与高家作对。
不过如今就算他说此事并非他本意,怕是高坚也不会信。
一个高坚自是不足为虑,高坚背后的首辅才是真正的猛虎,旁人轻易动不得。
王泽笑着道:“解元郎正是长身子的年纪,岂能喝酒?”
其他人的目光纷纷落在陈砚身上,只是这一看,心中不免有些梗阻。
尤其是谢安与方邈两人,更是恨不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