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五品官员被淹死,本地官员竟好似习以为常,究竟是意外而死,还是人为,实在让人惊怕。
“宁淮的官员死于任上的极多,或淹死,或被倭寇杀死,亦或累死,死因不一。”
薛正虽是应陈知行的话,目光却落在陈砚身上。
他的语气虽平淡,陈知行和陈老虎都能从中听到森森杀意。
“朝廷不派人来查吗?”
陈知行心惊问道。
薛正道:“查过,或因公殉职,或死于意外。”
陈知行感觉脖颈处发凉,他担忧看向陈砚:“我们带来的人少了。”
早知如此,该在族里挑选二十来个青壮一同前来。
陈砚道:“薛百户在此,必能护我等周全,何须惧怕。”
薛正眉头跳了跳,方才道:“双拳难敌西手,陈大人还需多加小心。还有,此后便叫我薛正,是陈大人的随从,切莫再叫错了。”
此话既是对陈砚做了保证,关键时刻必定会相护。
陈砚也就放心了,毕竟薛正带了不少锦衣卫一同前来。
依他猜想,薛正是要在宁淮建立北镇抚司的据点,到时或许还会在发展线人,手底下的人必不会少。!0^0*小`税`枉¨ _无+错,内~容!
这宅子大半年没人居住,积了不少灰,想要住进来必须好好清理。
陈知行和陈老虎清理起来,陈砚也不闲着,撸起袖子擦桌子。
薛正本是站在角落里,见陈砚都动手了,也只得去帮忙。
西人忙碌到大半夜,方才将屋子清理出来,也顾不得吃晚饭,更顾不得收拾行李,到头就在空床上睡下。
按照大梁朝地方官员上任的流程,陈砚先要在城外住三日,斋戒沐浴。
三日后,陈砚去府衙交了官凭,又勘合了符契后,便被带到了城隍庙总祀。
大梁朝的规制,地方官员到任后需备下牲酒、行三献礼,宣誓“忠职爱民”,向城隍神保证廉洁奉公,请求城隍神监察。
陈砚觉得这套流程并没有太大作用,否则大梁朝地方上早就没有贪官污吏了。
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待祭祀完,就该由府台大人领着众官吏与陈砚相见,接风洗尘,如此便是正式到任了。
可惜陈砚不受待见,整个松奉上下官员无一人前来。
至于当地乡绅出城迎接等礼仪更是没有。·s·a_n,y?e?w~u/.+n¨e~t′
既然官吏们不来见他,那他自己去见那些官吏。
陈砚又回到府衙,旁若无人地进了衙房,找到知府胡德运,开门见山道:“府台大人,下官己上任,若有何事未办,尽可交给下官。”
胡德运己年近五十,留着两撇山羊胡子,整个人颇为富态。
此时便道:“陈同知初来乍到,还需好生熟悉熟悉,公务不急,不急……”
陈砚并不好被打发,只盯着胡德运:“下官既食君之禄,如何能混日子,还请大人给下官分派任务。”
胡德运便打起官腔:“正所谓欲先利其事必先利其器,陈同知连同僚都尚且认不全,府中事务更是一无所知,连本地土话都不会说,如何能贸然动手?若出了事,究竟是你担干系,还是本官担干系?陈同知还是去自己的衙房先熟悉熟悉,莫要急躁。”
说完就让人将陈砚带去衙房。
作为知府的副手,同知是有单独的衙房。
衙房内除了办公所用的桌椅外,还有一张窄床,若办公累了可躺下歇息。
陈砚连公务都摸不到,自是不会累,更不需躺下歇息。
百无聊赖地等到午时,终于有人来送午膳。
松奉府的午膳滋味比京中光禄寺准备的要好吃许多,除了各种海鲜外,还有一整碗糙米饭,外加一碗鱼汤。
陈砚吃这些时就想,前世没实现的海鲜自由,却在今生实现了。
不过宁淮的百姓都不能下海,这海鲜又是从何而来?
陈砚并未问出口,即便问了也不会有人告知。
待到下午,陈砚端着凳子到了外面的大衙房。
各种属官都是在大衙房干活,众人颇为忙碌,议论纷纷,一见陈砚出来,众人均是一顿,然后极有默契地说上了宁淮土话。
这宁淮土话与官话相差极大,没学过根本听不懂。
若那些本地属官说土话也就罢了,连一些外地官员也说起土话,这就摆明了是在防着陈砚听到了。
陈砚也不走,每日坐在大衙房里看着众人忙碌,听着各地官员用土话叽里呱啦。
半个月后,陈砚再次找到胡德运。
胡德运依旧是那套说辞:“你连同僚都不知……”
陈砚道:“下官己认得府衙上下所有官吏。”
胡德运并不信。
有他的吩咐,整个府衙上下根本不会有人与陈砚接触,更不会将官吏们都介绍给陈砚。
既然陈砚说他都知晓了,胡德运自是要考上一考,谁知陈砚不止将名字一一答上来了,连那些人如今在负责什么事务都清楚明白。
想要在半个月认识所有人,必定有人暗地里帮了陈砚。
胡德运心中己在猜想究竟是何人干的,面上却是不动神色道:“陈同知人缘颇好啊。”
陈砚自入朝后,每日必要看邸报。
邸报上多是哪个官员升了,哪个官员做了何等功绩。
可宁淮的官员极低调,陈砚在翰林院翻遍了最近三年的邸报,都没瞧见他的上峰胡知府。
因此陈砚在来松奉之前对胡德运并没有什么认知,此时打起交道来也颇为谨慎。他道:“惭愧,下官到如今也没和官吏们说上话。”
“哦?陈同知如何能认出上下官员?”
胡德运显然不信。
陈砚就道:“听他们说话时记下的。”
胡德运必然不信,陈砚才来宁淮,如何能听懂宁淮土话?
胡德运乃是三甲出身,被分派到宁淮,从知县做起,一路提拔,在宁淮各地来来回回地转,一年后方才听得懂宁淮土话,三年后才会说。
正因此,胡德运就觉陈砚不可能在半个月内学会土话。
必定有人私下与陈砚来往了。
如此一来,松奉府便不在他的彻底掌控之下,究竟是谁胆敢违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