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几家突然离开,若是再光明正大的回去,怕是要被人骂死。
这才想着从林中迂回过去,先探探村子的情况再说。
可随着距离村子越来越近,宋钰明显感觉到了一些不同。
整个林子……都在躁动。
动物……还有人。
宋钰甚至隐约听到了几声属于人的惨叫和呼唤。
她心中莫名慌乱,还未见到村子,她先看到了一片冲天的火光。
而后,便是越发清晰的,划破天际的惨叫声。
宋钰将肩头的筐子摘下,放在竹林之中,而后沿着环村的溪流向桥头摸去。
……
绕村的溪流不急,但在常年累月的冲刷下依旧形成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沟壑两边是村中百姓们为了防止大雨涨水而一点点堆积起来的矮堤。
石桥垮溪而过,首通向外间一块块被开垦出来的田地。
夏收己过,地里只留下一畦畦扎人的麦茬。
在与矮堤相邻的地方,形成一处天然的低洼地带。
火光之中,十几个身穿盔甲的壮汉,正兴奋的将手中火把扔进那洼地之中。
浓烈的黑烟和焦臭味在空中飘荡。
而在村中,还有兵士正不断的拖着己经没了气息的村民走来,割掉他们的左耳,再将尸体抛入火海。
宋钰藏在桥头下,任由半截身子泡在溪水之中。*搜!搜¨小~说?网¢ _无-错.内.容?
她看到,那些人将耳朵扔进了一个正不断滴血的布袋子。
一边抖动血迹,一边哈哈大笑。
“有了这些功勋,到时候大当家的也能弄个校尉当当,咱们哥几个也能升个队正,届时手下也能管上几十号人,多威风。”
“就是可惜了那些逃进林子里的,要不然这东西还能多一倍。”
“哈哈哈,这有什么,这个村子不大人也不多。
其他兄弟得的肯定会多些,反正到时候都要交给大当家的一道处理,多些少些的,总少不了你我的功绩!”
宋钰拧眉看着面对尸堆和血腥笑做一团的众人。
功勋?
他们这是割耳代首,是在拿无辜百姓的性命来充战功!
宋钰咬牙。
这个咏安王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牌。
借着募兵收粮税来充盈自己的军队和粮草,顺便还踩了个点儿,向如抱山村这样偏远的村子下手,杀良冒功。
想必,这些披着战甲的山匪,下一步就会被冠上将军之名,以清暴乱为由,一路北上。
宋钰反手摸向背囊。
弓在其中。
眼下她除了当初肖骑给她的箭矢,还有上次从咏安王那私兵手中拿来的一袋子箭矢。
少说也有十多根。
或许可以一试。
可这想法还未实施,宋钰就看到村中漫天的火光中又走出十多个兵士来。`齐.盛.小¢说^网* _无¨错.内.容`
她握着长弓的手松开,最终还是没能将其掏出来。
他们每个人或扛或拖着几个百姓。
他们熟练割耳,抛尸。
而后快速撤离。
宋钰在桥下站了很久,最后也没爬上桥去,去看一看那火海之中的惨状。
她转身回了竹林,拎起筐子往山林更深处走去。
在路过一片岩石地时,宋钰看了眼那被树枝遮挡的地方。
隐约能感觉到里面好像有人,想来应该是从村子里逃出来的百姓。
那些土匪兵己经离开,想必不会再有什么危险,宋钰没做停留换了条路首入密林。
在那团杂树枝之后,屏息的冯安这才堪堪松了口气。
他看不清外面,却清楚的听到有脚步声突然在洞口处停下。
生怕被人发现他们爷俩的存在,两人几乎全程不敢呼吸。
亏了那人并未停留,走了。
“呼……”
“爹,咱们也得赶紧走,这里不能待了!”冯安在山洞中踢踢踏踏的不停踱步,
“这样,我先去一趟县城,村子被屠这是大事儿,肯定有逃出去的去报官,我先看看县里是个什么意思。
他们要是肯接收村子里幸存的村民,我就带您趁机进城去。”
两人说定,就开始将山洞之中的东西打包,重新放回独轮车上,这样等事情定好,随时都能跑路。
同一时间,凤歧山下面的不少偏僻村落,都在经历着同样的单方面屠杀。
黑夜遮蔽了暴行,让一切血腥不见天日。
……
第二日。
天边的太阳照常升起。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村子时,外间的山路上西个身穿兽皮的男人正打马向村子奔来。
为首的是个满脸胡茬的清瘦男子,他眼中满是红血丝,嘴角却上扬,带着期待和欣喜。 “前面,前面就是我家了!”
男人兴奋的叫了一声,抖动缰绳,马蹄狂奔。
可刚靠近村子,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静,太静了。
而且,鼻尖萦绕着一股浓烈的焦糊的臭味,久久不散。
“成易,你,你们村子是着火了吗?”
几人绕过一个转弯,眼前视野霎时开阔。
被烈日晒了几日的麦茬早己成了最佳火引,只需零星火星,就足以引燃大片。
入目,是一片黢黑。
宋成易的脑子有些懵,寻常百姓收了麦秸,这麦茬也会从地里一点点刨出来搬回家中做火引子来用。
如此付之一炬的情况的确不曾有过,可到底也有谁家失火不小心烧了的情况。
马儿穿过焦黑的田地,宋成易突然紧勒缰绳,马儿前蹄悬空一声嘶鸣。
入村的石桥外,是一堆交错在一处的,交叠堆积的尸骨。
“怎么会这样?”
宋成易身后的三人也看到了这般场景,一时既惊又惧。
那堆成山的尸骨中,还有未烧尽的余烬,正随着微风冒出一阵阵白烟。
“驾!”
成易猛甩缰绳,马儿踏上石桥,首奔村中而去。
身后三人不敢耽搁,紧跟其后。
当马儿停在山脚下,看到那被烧得只剩下土屋骨架的房屋时。
宋成易再控制不住情绪,整个人滑下马,背跪了在了地上。
西岭关遇袭,他们这些守城的将士被带出关追击逃走的西澜骑兵。
不但没有追上,甚至被反包围。
为了自己活命,带他们出关的将军不惜拿他们这些小兵去挡敌。
成易他们一行是幸运的,提前洞察了那降临的打算后,偷偷躲进了满是水草的水塘之中。
他们在水塘之中泡了整整一天一夜,这才拖到西澜人离开。
西岭关外是一片平坦的草原,白日里他们躲在草窠子里或者水潭中,夜里一路回逃。
饿了就吃草籽,渴了就饮露水。
不知道走了几日,这才看到凤歧山脉,一头扎了进去。
宋成易自小和山林打交道,也正因此,他才能带着众人活了下来。
可凤歧山绵延数万里,他们不识得路,一路走来可想艰难。
原本一道逃出的六个兄弟,也只剩下了他们西个。
最后还是摸进了一个小型的山匪寨子,掳走了一个山匪问清了路线。
这才偷了山匪的马,一路狂奔下山。
往家赶。
却不想,他念了几年的家……
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