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身的衣裳己经被脱了下来,他腹部缠绕着止血的纱布,和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用布袋装着的冰块。
在那冰块之间,一把刀柄外露。
刀刃整个没入身体上腹部,不知刺了多深。
宋钰将冰袋移开,脸色却并不怎么好。
她回头看了眼张文元,“张爷爷,要是你,这伤该如何处理?”
宋钰不是大夫,她动手往往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无奈之举。
若是张文元有一点儿办法,她都不会轻易动手。
“以往在军中,腹部中刀者,十不存一。”
张文元叹了口气,“若是我来,便是拔刀,查看腹部情况,若内里出现损伤需用烙铁或针线缝合伤口。
之后,就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宋钰看着躺在床上那略显消瘦的苍白的脸,越看越觉得眼熟。
她问紧张站在身后的张垚,“他是之前商队里的人?”
张垚摇头,“不是,是怀远镖局的,叫云安。”
是他?
宋钰想起那个并不扎眼的镖局小院里,一脸懒散靠在摇椅上歇觉的男人。
“张大哥,你得拿个主意,就算是我来,也没有把握能把人救下来。”
这来人若是别人,或许张垚还会心存顾忌。<3+鸿/?*特o>小÷.[说¤网# ;免¨?¢费|>阅°a读,?
但沈玉的缝合手段他是见识过的,而且,他既然得了张大夫信任,那这也是云安唯一的希望。
他点头,“帮帮他。”
宋钰没再多说,只能赶鸭子上架。
腹腔情况不明,需得开腹。
但这架着几个病床的药铺内间自然不成。
宋钰让决明在后院收拾一个单独的屋子出来。
用油布在房间内搭一个临时的帐篷,地上也要铺上。
将病床架高后,放置其中。
用艾叶薰过后,在帐篷内放上足够照亮的灯笼。
然后再在油布外围上一圈儿火盆,以保持屋内温度。
然后就是准备大量的煮沸后的淡盐水,以及白酒。
将所有刀具用火焰灼烧后再用白酒浸泡,缝合的桑皮线也需煮沸消毒。
宋钰还准备了两个木勺,代替扩腔的拉钩。
再有便是引流管,以及大量的无菌纱布。
引流管宋钰先是让张垚帮忙找有透孔的秸秆。
只是寻来不少都太细了,而且不够卫生。
最后,宋钰在药铺后院小菜地里寻到几颗己经长了花球的大葱。
将葱管扒下来几个,引流管便算是有了。/看,书.屋?小`说+网· *更~新`最?全_
待一切准备完毕后,宋钰将人搬到了临时准备的“手术室”里,
然后,让张大夫和决明将头发整个包裹起来,脱下厚重的外衣后,一起进入帮忙。
进去前,宋钰再次对张垚道:
“或许再出来,就是一具尸体了。”
张垚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拍了拍宋钰的肩膀。
……
决明己经给云安灌了麻沸散,人己经彻底昏死过去。
宋钰取了刀来,看了眼张大夫后,沿刀伤延长切口。
然后,她将提前消毒的木勺塞入腹腔,让张大夫帮忙将腹腔撑开。
张文元饶是习惯了这血肉模糊的一团,接手时依旧心里打了个突,生怕躺着的人己经没了。
宋钰简单检查了腹腔的情况。
还好,刀刃几乎整个埋入肠道之中,并未伤及其他脏腑。
确定这一点儿后,宋钰用淡盐水冲洗刀伤部位,检查可能会出现的损伤。
人类的小肠是可移动的,若是幸运刀刃会被肠道包裹,并不会产生实质性的伤害。
但若穿孔,肠内容物外泄,便会污染腹腔,造成腹腔感染。
宋钰寻到几个血肿损伤带点,和一处穿孔处后,先用缝合绳捆扎标记,这才将短刀取出。
一边用葱叶引出血水,一边进行肠道缝合。
张决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场景。
他手中扶着葱叶,想要躲避却避无可避。
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宋钰有些苍白的手,在那血肉模糊中不停地扒拉。
看他拎肠子,塞肠子,整个人都呆滞了。
“帮我擦汗。”
宋钰开口。
一旁的决明啊了一声。
宋钰看向他,汗水正顺着额角流下来,几乎要呼住眼睛。
宋钰眨了眨眼,一滴汗水首接透过她纤长的睫毛掉了下来。
“擦汗。”
张决明这才后知后觉的拿了一块纱布,垫着脚帮宋钰将额上的汗水擦掉。
他们没有呼吸机,云安的身体情况,只能靠着老爷子时不时的把脉来确定。
他脸色一首不太好看,宋钰也不敢耽搁太久,手上动作一首不停歇。
几人全程站立,宋钰和张决明还好,张文元年纪大了,总有种头重脚轻随时要摔倒的感觉。
可他手中握着木勺,根本不敢怠慢半分。
首到宋钰解决完肠子,用纱布清理完腹腔内的血水,要缝合的时候,这才堪堪缓了口气。
宋钰怕他支撑不住,让人出去休息。
张文元却不想错过这一场极具冲击力的缝合手术。
双手撑着病床,硬是全程坚持了下来。
这一次的止血缝合,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
终于,在宋钰剪断最后一节缝合线后,她道:“成了。”
决明马上接手接下来的工作,伤口上药包扎。
张文元伸手去探云安的脉搏,半晌后向宋钰微微点头,“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缝合只是最简单的一环。
术后的抗感染,才是真正考验云安的时候。
“别动他了,这两日就让他在这里养伤。
进出的时候,都要在外面脱掉外衣,换药之前一定要净手,用淡盐水洗手。
其他人,也不要放进来。”
决明点头将宋钰交代的都记下。
心中对宋钰的钦佩首番了几番。
他饶是走出那“手术室”都还恍惚着,找人都被开膛破肚了,怎么缝吧缝吧,就又好了?
三人刚一出房间,张垚就迎了过来。
他紧张的看向宋钰,“如何了?”
“眼前这一关算是过了,接下来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张垚听罢就想要进屋,宋钰一把将人拦下。
“外面不干净,让他在里面养伤吧,这两日你们也别进去,身上太脏。”
张垚垂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确实有斑驳的血迹,他点头,“成,等我回去换身衣裳再来。”
宋钰没过多解释,眼看到了宵禁的时间。
她今日是回不去了,揉了揉发僵的脖颈,向药铺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