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重新面向那群吞云吐雾的老兵班长。
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晾晒场的水泥地上。
“班长。”
林恒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他目光落在杨磊夹着烟的手指上,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属于年轻人的随性。
“借个火?”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几个老兵班长脸上的笑意都僵住了,连带着刚吸进肺里的烟都忘了吐出来。
闫光眉头拧成了疙瘩,李峰也瞪圆了眼睛。
一个新兵蛋子,训练刚结束一周,竟然敢跟班长借火抽烟?
还是当着这么多班长的面?
这小子……是真不懂规矩,还是胆子包天?
只有杨磊,他先是愣了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那双总是瞪得像铜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哭笑不得的了然。
他把夹在指间的烟猛吸了一口,然后从裤兜里掏出那个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烟盒,抖了抖,磕出一根,首接扔给了林恒。
烟是部队小卖部里最常见的那种,几块钱一包,劲儿大,呛人。
“拿着。”
杨磊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那微微上挑的眉毛,显然带着几分戏谑。
“你小子行啊,林恒。新兵找班长要烟抽,你是头一个。”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周围几个班长听清楚。
闫光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用一种“你小子等着瞧”的眼神看着林恒。
林恒稳稳接住那根烟,动作自然地叼在嘴里。?嗖¨艘?小/税\旺¨ ¨已~发`布/醉!歆`蟑\洁\
他没去拿杨磊递过来的火柴,而是从自己作训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银色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zippo打火机。
“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傍晚寂静的晾晒场格外清晰。
橘黄色的火苗跳跃而出,映亮了林恒平静的脸庞。
他凑近火苗,点燃了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
动作娴熟流畅,没有半点新兵的生涩。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依旧清澈,带着一丝玩味,看着杨磊。
“班长,这不算违纪吧?”
他问得坦然。
杨磊被他这理首气壮的模样气笑了。
这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指了指林恒手里的烟,又指了指他。
“少跟我来这套!”
杨磊往前踱了两步,逼近林恒,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他,像是在搜寻什么。
“说实话,你小子身上肯定藏了烟,对不对?”
他的语气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判断。
“这几天,我总觉得你小子身上有股子烟味儿,飘忽不定的,抓不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
杨磊哼了一声。
“老实交代,是不是趁着训练间隙,或者晚上熄灯后,偷偷摸摸躲哪个角落里吞云吐雾了?”
林恒闻言,非但没有半点心虚,反而坦然地点了点头。
他夹着烟,姿态放松,仿佛在讨论天气。
“是藏了点。”
他承认得干脆利落。
“不过……”
他顿了顿,迎着杨磊审视的目光,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嗖¨嗖.小¨税_王′ ~耕¨鑫?最^全?
“班长,就算你知道我藏了,你也找不到。”
这话,他说得自信满满,甚至带着点隐晦的挑衅。
几个班长面面相觑,都被林恒这惊人的坦白和莫名的自信搞蒙了。
藏了烟,还敢当面承认?承认了还敢说班长找不到?
这小子脑子没毛病吧?
只有林恒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底气来自哪里。
【随身空间】——这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别说几条烟,就是把整个军火库搬进去,只要他不主动拿出来,谁也别想发现蛛丝马迹。
除非他傻到当着杨磊的面,凭空变出一包烟来。
杨磊死死盯着林恒那张云淡风轻的脸,看了足足有十秒钟。
这小子……太邪门了!
从入伍第一天起,就透着一股子跟其他新兵完全不同的劲儿。
体能变态,队列标准,内务干净利落,现在连藏个违禁品都这么有恃无恐?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小子到底把烟藏哪儿了?宿舍翻过,他身上也检查过——虽然是借着纠正动作的名义,什么都没有!
最终,杨磊所有的疑惑、恼怒,都化作了一声带着笑意的低骂:
“滚蛋!”
他抬脚轻轻踢了一下林恒的小腿,力道不大,更像是兄弟间的打闹。
“赶紧抽完滚回宿舍去!少在这儿杵着碍眼!”
虽然嘴上骂着,但杨磊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对这“刺头兵”的无可奈何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
这小子,是个有意思的兵。
林恒笑了笑,没再多说。
他将剩下的半截烟快速吸完,走到垃圾桶旁,仔细地将烟蒂掐灭,扔了进去。
整个过程,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沓。
“谢了班长。”
他重新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杨磊再开口,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宿舍楼走去。
留下身后一群表情各异的老兵班长,在缭绕的烟雾中,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
李峰忍不住捅了捅杨磊的胳膊,啧啧称奇:
“老杨,你这九班……真是捡到鬼了!这小子,有点东西啊!”
闫光也难得地没再板着脸,只是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杨磊看着林恒消失在楼道口的身影,嘴角咧开一个无奈又带着点得意的笑容。
是啊,捡到鬼了。
一个让他头疼,又忍不住期待的“鬼”。
……
林恒推开九班宿舍的门。
一股混杂着汗味、肥皂味和年轻人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
与外面清冷的空气不同,宿舍里显得有些闷热和喧闹。
灯光下,靠近窗户的空地上,围着一圈人。
几张小马扎拼在一起,勉强算是个“桌子”。
徐东、赵新,还有另外两个同班的新兵,正脑袋凑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盯着中间摊开的一副扑克牌。
“一对尖!”
赵新兴奋地甩出两张A,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要不起,要不起!”
他对面的新兵苦着脸摇头。
轮到徐东,他手里捏着最后几张牌,眉头紧锁,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
听到开门声,徐东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哎!恒哥!”
看到是林恒,徐东眼睛一亮,脸上立刻露出笑容,热情地招呼道。
“快来快来!斗地主,正愁没搭子呢!我们这儿三缺一!”
他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一个小马扎。
那马扎矮小,坐着肯定不舒服,但此刻却显得格外有吸引力。
一周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口。
这种简单的娱乐,是军营枯燥生活中难得的调剂。
林恒扫了一眼那简陋的“牌局”,又看了看徐东他们脸上那种纯粹的、属于年轻人的放松和快乐。
他点了点头,嘴角也带上了一丝笑意。
“行啊。”
他走过去,很自然地拉过那个空马扎,加入了牌局。
“什么规矩?”
他一边拿起徐东递过来的牌,一边随口问道。
徐东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老规矩!输了的……给赢家洗一个星期的袜子!”
“滚蛋!”赵新笑骂,“谁他娘的想给你洗袜子!输了的,罚做二十个俯卧撑!标准的!”
“行!就俯卧撑!”
几个人立刻达成了共识。
林恒拿起牌,熟练地在手里摊开,目光快速扫过牌面。
灯光下,他的侧脸平静而专注,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场简单的扑克游戏,而是一次需要精密计算的任务。
宿舍里,压低的喧哗声,洗牌的哗啦声,还有时不时爆发出的笑骂声,交织在一起。
窗外,夜色己深。
军营的夜晚,并不总是只有紧急集合的哨声和沉重的脚步声。
至少此刻,九班宿舍里,弥漫着一种难得的,属于青春和战友的轻松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