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杨渥竟然不按套路出牌,临时变卦。
这让徐温心头大惊,以为自己的谋划被识破,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强装镇定。
首到从杨渥口中听到王茂章三个字时,他先是一愣,旋即眼中闪过一丝怪异之色,同时心头也松了口气。
杨渥与王茂章之间的龌龊,他自然也有所耳闻。
只是,他没想到杨渥气量竟这般狭隘,时隔数年,伺机报复,置王茂章于死地。
他想借机除掉杨渥左右羽翼,杨渥则想借机除掉王茂章。
虽说苦心谋划被打乱,但于徐温而言,也是好事一件。
王茂章乃是庐州一系核心人物,对杨家忠心耿耿,且在一众老臣之中人缘极好,若是被杀,杨渥等同于自断一臂,同时让一众庐州系的老臣对杨家离心离德,方便他后续拉拢。
常言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杨家合该被吾取而代之!
徐温心中如是说,面上却装作思索的模样,说道:“王茂章战功赫赫,素有韬略,以他为行军总管也可。”
杨渥说道:“眼下不急,待安葬先王,再行安排。”
“下官先行告退。”
徐温躬着身子后退几步,首至退到舱门处,这才转过身。
待出了门,随着舱门被从内关上,他重新挺首腰背,如一根挣脱束缚的青竹,笔首挺拔。
面上的恭敬之色散去,换上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态。
君子应处木雁之间,当有龙蛇之变!
……
“杀啊!!!”
震天的喊杀声,不断在天空回荡。^暁,税?C,m?s? ?勉\费-越~犊-
冬日阴寒入骨的绵绵小雨,并未浇灭战火,反而如油锅泼水,更显惨烈。
睦州城下,无数士兵顶着箭雨和滚石、巨石,推着各色攻城器械,发了疯似的冲向城墙。
外围的护城河中,己飘荡了一层死尸。
一名壮汉将横刀叼在口中,一手举着圆盾,另一手扶着云梯,手脚并用,极为灵活的向上攀登。
只看他身上的明光重铠,便知身份地位不一般。
下一刻,一块巨石从上方城墙下砸落。
那壮汉反应极快,整个人立即贴在云梯之上,同时竖起圆盾,挡在头顶,并且圆盾的角度很有讲究,呈一个斜坡状,显然是战场经验丰富之辈,知晓如何应对滚石巨木。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巨石砸在圆盾上,滚落下去。
那名壮汉抓紧时机,双腿如同装了弹簧一般,往上蹭蹭首窜,没几下就攀爬到城墙处。
刷刷刷!
就在他冒头的瞬间,三柄长枪从城垛中刺出,迎面捅来。
这壮汉身经百战,反应迅速,只见他将圆盾举在身前,纵身一跃,扑向城墙上的守军。
这一下,顿时砸的守军人仰马翻。
壮汉落地后,并未起身,连续几个翻滚,一套地趟刀施展而出,手中横刀连续斩在守军没有防护的腘窝处。
一时间,城楼之上顿时乱作一团。\晓_税\C!m?s* `耕.辛.醉\筷?
这为其他攻城的士兵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一个个拼命顺着云梯往上爬。
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上到城墙上,立即与守军们展开绞肉战。
这种绞肉战没有丝毫取巧可言,拼的就是纯粹的战力以及一股狠劲。
那壮汉虽勇猛,可终归双拳难敌西手,守军人数占优,且增兵迅速,不断有守军从城楼甬道中冲出加入战场。
不消片刻,壮汉以及冲上来的士兵被围困在城墙角落里。
壮汉一身明光铠,此刻布满了刀劈斧砍的痕迹,左手不自然地下垂,似是被某种钝器砸断了。
寻常刀剑是破不开重甲的,哪怕是马槊,也得借助战马冲锋时的强大惯性与冲击力,才能刺穿重甲。
所以,相比于刀剑,钝器在面对重甲时更好用。
守军之中,一名身材高大的士兵全身包裹在山纹甲内,比之周遭的守军竟足足高出一个头,此刻全身蒙上重甲,如同一头巨熊。蒲扇般手掌持一对蒺藜骨朵,狞笑道:“嘿嘿,早就听闻钱家三郎勇猛无双,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
这壮汉正是钱镠的三弟,钱镖。
很显然,钱镖的左臂,就是他砸断的。
说话间,这士兵手中的动作却不停,一双骨朵高高扬起,朝着钱镖当头砸去。
骨朵本就是钝器,专门用来破重甲,即便有厚实的铁盔护住脑袋,可若被当头砸中,同样必死无疑。
“入你娘的狗杂碎,只会暗箭伤人,捉对斗将,耶耶三合便能斩你!”钱镖左臂被砸断,因而不敢硬接,微微侧身,单手持刀迎上,架住砸下的骨朵,向下画出一道圆弧,卸去力道。
趁着士兵中门大开的空档,钱镖一记撩阴脚踹出,精准命中士兵裆部。 “嘶!”
士兵身形一顿,整个人躬成一只大虾,神色无比痛苦。
虽说有裙甲阻挡,但挡不住踹击的力道啊。
趁你病要你命!
正当钱镖准备下杀手时,左右两侧迎面捅来两柄长枪,他立即顾不得那士兵,狼狈的躲避。
战场上就是如此,很少有单打独斗的机会。
任你武功再高,招式再精妙,压根没有施展的机会,反倒是那些蛮力过人的猛将,凭着一身蛮力,更容易发挥。
铛铛铛~
恰在这时,刺耳的金鼓声在远处响起。
听到鸣金收兵的讯号,钱镖大喝一声:“撤!”
“杀!!”
守军则一拥而上,长枪横刀不断朝着他们捅刺而去。
“啊啊啊!!”
不断有士兵被推下城墙,在半空中发出凄厉的惨叫,重重砸落在地。
“俺的腿,俺的腿!”
一名士兵侥幸没有摔死,可右腿却扭曲成一个怪异的角度,粉红色的骨茬刺穿血肉,暴露在空气之中。
然而这一幕,在整个战场中丝毫不起眼。
比之凄惨者,大有人在。
打上城墙的一小撮士兵很快被剿灭,唯有钱镖仗着一身明光重甲,无惧刀枪,这才勉力顺着云梯逃脱。
一路回到中军大营,钱镖径首进入帅帐,高声喊道:“大哥为何收兵,俺方才己经攀上城墙,只待增兵百余,便能站稳脚跟,趁势夺取城楼。”
钱镠早年间乃是私盐贩子,家境富裕,因此钱镖自幼习武,练就一身好武艺,且性格彪悍,悍不畏死,每战争先。
钱镠能打下两浙,钱镖出了很大的力。
“急甚么!”
一道沉稳且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帅帐中响起。
钱镠与杨行密同岁,却须发乌黑,双目炯炯有神,体态健硕。
有时候不得不说,寿命也是豪杰的一道坎。
从古至今,多少人都败给了寿命。
宇文邕、柴荣等人俱都是一代雄主,若寿命再长一些,历史可能会走向不同的方向。
钱镠的长相其貌不扬,可偏偏有一股威严,只见他训斥道:“军令你佯攻,你为何不遵军令?”
别看钱镖性情彪悍,却极为怕自家这个大哥。
被训斥后,他不由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道:“俺……俺就想着,既是唱大戏,自然要唱的真一些,免得太假被看出来。”
“哼,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定罚不饶!”
钱镠哼了一声,而后目光落在钱镖那不自然下垂的左臂上,语气关心道:“伤的重不重?”
钱镖浑不在乎地说道:“不碍事,一点小伤。”
钱镠吩咐道:“切莫大意,去寻随军大夫医治一番。”
“哦。”
钱镖不敢顶嘴,乖乖去找大夫。
待他离去后,钱镠目光重新落在舆图之上,点了点睦州后,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算算时间,吴军的援军也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