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休息一下吧。"林燕扶着赵婆婆坐下,倒了点水给她。
赵婆婆摇摇头:"不能停,小雨。西九城就在前面不远了,那里才有活路。"她拉着林燕的手,声音变得异常坚定,"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活下去,活得好好的。"
林燕红了眼眶,紧紧握住赵婆婆的手:"我们一起到西九城,一起活下去。"
然而,命运总是无情。在距离北京还有两天路程的一个夜晚,赵婆婆平静地离开了人世。她走得很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林燕跪在她身旁,泪水无声地流下,却不敢大声哭泣,怕引来危险。
她跪在赵婆婆冰冷的身体旁,双手颤抖。她没有任何工具,只有一双己经磨出茧子的手。林燕强忍悲痛,开始用手指刨松坚硬的土地,指甲很快就裂开了,渗出血丝。
"婆婆,对不起..."她低声啜泣,泪水滴落在掘出的泥土上。
林燕找来一根粗树枝,用力戳进冻土中,一点点挖掘。寒风刺骨,她的手指因寒冷和劳作而变得僵硬发紫,但她没有停下。血混合着泥土,染红了她的指尖,钻心的疼痛却比不上心中的悲痛。/山?芭·看^书\罔_ _埂′鑫~罪?全-
夜深了,她终于在大树下挖出一个浅坑。林燕轻轻抱起赵婆婆消瘦的身体,小心地放入坑中。婆婆的脸上仍带着平静的表情,仿佛只是睡着了。
"婆婆,一路走好。"林燕哽咽着,将婆婆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然后脱下自己仅有的一件外衣,轻轻盖在婆婆身上,"这是我唯一能给您的了。"
她一捧一捧地将土覆盖在赵婆婆身上,每一捧土落下,都像是压在她心头。当最后一捧土盖上,林燕跪在简陋的坟前,泣不成声。
"婆婆,我不能给您立碑,不能给您体面的葬礼,对不起..."她用血迹斑斑的手抚摸着隆起的土堆,在旁边的树干上刻下一个简单的记号,作为永远的纪念。
"婆婆,我会活下去,活得好好的。"她望着北方的天空,轻声承诺。
终于,在一个寒冷的早晨,林燕看到了西九城的轮廓。高大的城墙矗立在地平线上,如同一道坚固的屏障,将她与新生活隔开。
城门口排着长队,有人在检查进城的人。林燕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所有进城的人都被分成几队,逃荒的难民被单独引导到一旁的临时帐篷前。
"所有逃荒来的同志,请到收容站登记!"一个扯着嗓子的民兵喊道,"按照规定,所有难民必须先到收容站检查身体,领取救济粮!"
林燕犹豫了一下,看到不少和她一样衣衫褴褛的人被引导到城墙边的一排简易棚屋前。·天¨禧_暁\税`网¢ ¨勉·肺`跃?犊-那里己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人群中不时传来咳嗽声和孩童的啼哭。
她走近收容站,看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正在给难民检查身体,有的在发放粥水和馒头,还有的在登记信息。
"姑娘,你是一个人来的?"一位中年女工作人员问道,手里拿着登记本。
林燕来到这里之后,整个人算是完全放松了下来,于是笑着点点头:"是的,我从南方逃荒来的,家里人...都没了。"
"先去那边检查身体,特别是要查寄生虫和传染病。"女工作人员指向一个帐篷,语气虽然公事公办,但眼神中透着同情,"现在逃荒的人太多了,城里的收容能力有限,你可能需要在这里等几天。"
林燕依言走向检查帐篷。里面的医生看起来疲惫不堪,但仍然认真地为每个人检查。
"张开嘴,伸出舌头。"医生简单检查了林燕的口腔和眼睛,又看了看她的头发和手臂,"身体状况还行,没有明显的传染病迹象。去那边领一套干净衣服和消毒粉,洗个澡,然后到大棚那里领取救济粮。"
林燕按照指示完成了所有程序。
洗澡时,温水冲刷着她疲惫的身体,仿佛也洗去了一路上的艰辛。
换上发放的简单但干净的衣服,她感到一丝久违的尊严回归。
收容站的大棚里挤满了难民,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消毒水的气味和煮粥的香气。林燕领到了一碗稀粥和半个馒头,找了个角落坐下。
"听说要等好几天才能真正进城。"旁边一个老妇人低声说道,"他们要先确认我们没有带病进城,还要给我们安排去处。"
林燕点点头,小口喝着热粥,感受着久违的温暖滑入胃中。
虽然收容站条件艰苦,人满为患,但至少有食物,有遮风挡雨的地方,比起露宿野外己经好太多。
"你一个姑娘家,要多加小心。"老妇人又说,"这里虽然是政府设的收容站,但人多眼杂,晚上睡觉时把东西放在身边,别离开视线。"
"谢谢婆婆提醒。"林燕感激地说。
接下来的几天,林燕就在收容站度过。每天都有新的难民到来,也有一批批人被安排进城里面的收容所。
工作人员尽力维持秩序,发放食物和必需品,但面对源源不断的难民潮,他们也显得力不从心。
第三天,林燕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名字。
"林燕,你被安排到东城区的收容所,明天一早有车送你们过去。"工作人员告诉她,"工作方面的话可能还需要等等安排。"
林燕感激地点头,心中充满期待。
第二天,她被送到了东城区的收容所。这里比城外的临时站条件好些,但依然拥挤嘈杂。
"新来的,都过来登记!"一位戴着眼镜的工作人员喊道。
林燕排在队伍中,轮到她时,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问道:"有什么特殊技能吗?"
"我...我会做些家常菜,也会缝补。"林燕小声回答。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这不算特殊技能,现在会这些的人太多了。"他继续问道:"有亲戚在城里可以投靠吗?"
林燕摇头。
"那有对象吗?如果能在城里找个对象结婚,可以通过家属身份留下。"
林燕再次摇头,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西九城分到工作。除非有特殊技能,或者有亲属投靠,或者是能够结婚。否则,大多数人最终会被安排到郊区农场或者被遣返原籍。"
林燕心中一沉,她从未想过进城后还会面临这样的困境。
那晚,她躺在收容所的简易床铺上,从衣服夹层中小心取出那对银耳环,在微弱的灯光下端详。
"娘,我到西九城了,我活下来了。但看来路还很长..."林燕轻声说道,眼中泛起泪花,却又带着一丝坚定。
远处,轧钢厂的烟囱冒着白烟。林燕望着窗外隐约可见的城市轮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西九城,我来了。无论多难,我一定会在这里找到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