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永安起身奔过去,藏在儿子身后。
“父亲稍安勿躁。”杜一鸣安抚了父亲,又看向季大人:“大人,快带下官去看看老夫人吧。”
“等杜太医来,我便要与母亲阴阳两隔了。”
季大人眉头微挑,瞄了眼杜一鸣,神情倨傲官威十足。
“听大人这话,老夫人是没事了?那可太好了,这一路可把下官急的不行,父亲传信进宫,下官正在太后宫中,太后她老人家犯了旧疾,下官一直侍奉在左右,得到消息,我特向太后请了假匆匆赶过来,不知是哪位名医救治了老夫人?”
“是杜姑娘得知本官母亲病情危急,匆匆赶来救治。”
“匆匆”二字季大人咬的重了些,回应了杜一鸣的“匆匆”。
这杜一鸣气不喘,脸不红,迈着四方进了他家,稳如泰山的样子,他看不出有半点着急的样子。
看着彬彬有礼,一开口就拿太后压他,那傲睨自若的样子全没把他这个太常寺少卿放在眼中。
杜一鸣看了看屋里的人,目光停在杜若身上,故作惊讶:“小妹,可是好久不见,小妹的医术是祖父亲传,有小妹在老夫人定已安然无恙,我这悬着的心终可放下了。”
杜若一记女儿礼:“民女见过杜太医。¤,小{?-说?宅?? 3追!~最>u3新2~?章`3节?”
“自家人怎的如此外道。”杜一鸣伸手欲抚上杜若的头,杜若向后躲开:“刚杜家主已将我逐出杜家,我们,已非自家人。”
“父亲是逗小妹玩呢,小妹莫要当真。”
“本官这里可不是杜太医唠家常的地儿。”
“瞧我,一看到小妹便得意忘形了。”杜一鸣向季大人郑重一礼:“来的路上我听小厮说了大概,家父不查导致老夫人受苦,下官深表歉意,特意向太后求了道恩泽给老夫人,还望季大人能网开一面,饶恕家父。”
他说着,从大袖里拿出一个折子,双手递呈过去。
季大人看着折子,没接。
心道,这厮该不会请太后下懿旨保他老子吧,若是如此,明日上朝他定参杜一鸣一本。
他拿过折子,打开来……
杜若看着季大人紧皱的眉头缓缓疏解开,她心领神会,杜永安有个能帮他平事的好儿子。
“这可是真的?”季大人指着折子问。
杜一鸣笑着点头:“下官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伪造太后懿旨啊,想来圣旨在傍晚时会到大人府上。”
季大人将手中折子看了又看:“成为诰命可是母亲一生夙愿,按规制臣下嫡母在堂者,生母不得封,去年嫡母过世,本官曾为生母请诰命,却是迟迟没得皇上批复。′j\i¨n+g¨w_u\h·o,t¨e~l′.?c?o\m*母亲一直耿耿于怀,还说此生再无希望,没想到竟让杜太医给办成了。”
杜一鸣微微颔首:“本官向太后说,大人生母病重,大人亲尝药,乱首垢面,衣不解带数月在床前侍疾,如乌鸦反哺,当孝子之典范,可惜,大人为生母上书求诰命迟迟未得回复。
太后被大人一片孝心感动,便派人让皇上准了大人的奏折。”
季大人颇为震惊,他可不会天真到相信太后真被他孝心感动,实在是杜一鸣精准拿捏了太后。
虽然他极愤怒杜永安,好在母亲没什么事,有了这诰命他自然不好在惩罚杜永安了。
“杜太医的心意本官收了,带你父亲归家吧,只是,有他这样的家主,杜家早晚大祸临头。”
“家父是处事不周,下官谨记大人告诫,宫中还有诸多事务,下官就不叨扰了,告辞!”
杜一鸣深深一礼,随之扶着杜永安走出厅堂。
周大力愤愤不平,看向沉默不语的杜若:“就这么让人走了?”
“杜姑娘。”季大人唤一声:“本官虽不追究,但杜永安偷了你的药,还推你背锅,你若想告他,本官会据实相告。”
杜若淡淡一笑:“多谢大人,杜永安再不济也是我父亲,女儿告亲父天理难容啊,这次也是我疏忽,以后我会更小心,再不会给他机会的。”
“本官母亲还请杜姑娘多照拂。”
“我刚为老夫人开了药,以后每十日我会来给老夫人请脉,若有事尽可叫人去杏春堂寻我。”
“本官已叫管家为杜姑娘定了块妙手回春的匾额,不日便会送到杏春堂,聊表本官的感谢之情。”
“谢大人……”
杜一鸣扶着杜永安坐上马车,杜永安看着儿子阴郁得吓人的脸色,他靠要角落,心中庆幸儿子来的及时,不然今天他定被打得血肉模糊……
“从今日起,父亲称病呆在家中,杏春堂暂时由二叔管理。”
杜永安猛的坐直:“你还教训起你老子来了……”
“季大人最后的话你还听不明白吗,今天若不是我求了太后的恩典,祖父白手创下的杏春堂就毁在你的手上了。”杜一鸣狠瞪向杜永安。 儿子向来温文儒雅和颜悦色,从未见过他狠戾阴鸷的样子,杜永安有些发杵:“我是怕杜若这丫头对你有威胁。”
“父亲别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杜一鸣低喝,他拉了拉微紧的领口,长出一口气:“她一个离了夫家的下堂妇,如今祖父也不在了,而我是太医院御医,她能撼动我什么。
重开杏春堂,那就是她的栖身之处,你如此苦苦相逼,到激起她逆境反扑。
我早说过别碰那个药方,那剂夹竹桃就是专为你设的坑,你竟真的跳进去,简直愚不可及。”
杜永安怯怯的缩回去:“她自小就傻傻的,哪里知道……”
“她三岁熟读论语,八岁就能在杏春堂独自作堂,这份聪慧杜家哪个能及?她是心思单纯,但不傻。想想李家的下场,那就是把她逼急了。”
杜永安嘴硬道:“我可是他父亲,她还敢大逆不道不成。”
“她若把你当父亲,季大人要打你板子时,她会冷眼旁观吗?”杜一鸣隐下胸中怒火:“今天看到杜若,那双眼睛里已经没了单纯,而是充满了仇恨的绝决。
我在太医院有今天的地位全赖太后,可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我正烦恼素手无策,父亲别再给我添乱了。
季老夫人的事虽揭过了,季大人是个记仇的,看着父亲平安无事在外招摇,难保他不把今日的事传扬出去。
父亲在家呆着避避风头,有我在,杜家家主之位没人敢与你争。”
杏春堂,后院。
杜骏赤膊跪在院中,双手拖着藤条,抬头怯然看着面色冷寒的杜若。
“阿姊你打我吧,求阿姊别赶我走。”
杜若端了碗药递给他:“喝了。”
“这是什么?”
“毒药。”
杜骏拉过碗,看了看杜若,清亮的眸子蓄满了泪水:“我死了,求阿姊常回去看看母亲。”
说罢,他昂头一口将药喝下,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