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柴房里的易老二浑身冷得如同在冰窖里一般。
手指头被切断的部位已经止血了,上面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借着细微的天光,易二河能看见上面的白骨森森,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
他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讨债的过来追债,是他爹亲自把债还了。
之后,自己莫名其妙的断了手指,还是被自己亲爹给斩掉的。
只要一想到当时老爹那个凶神恶煞的表情,易老二忍不住怕的全身颤抖。
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见过那个样子的老爹?
印象之中,易新一直是醉醺醺的,身上蒙着一层黑雾。
要不就是在赌钱,要不就是在去赌钱的路上。
什么时候见到过这个样子的易新?那人简直是一个魔鬼!
最后的印象停在自己已经断了的那根小尾指上,易老二忍不住全身瑟缩起来。
吱呀——
柴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易老二哆哆嗦嗦地往角落里钻。
进来的是个身子清瘦的中年男人,手里还端着个什么东西。
易老二一天没进食了,再加上赌钱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力气,那香味儿直接杆地往鼻子里面钻。+h.o/n\g+t-e~o¨w^d?.~c~o^m¢
好香,是烧鸡!
易老二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可是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面色顿时变得灰败。
“爹?”
叫声直接变了个音调,易老二浑身抖得更是厉害了。
外面天已经黑了,他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手还疼吗?”
易新默不作声地放下盛着烧鸡的碗,一边打量起关在角落里的易老二。
这小子被断了一个指头之后,倒是变得乖顺多了,最起码安安分分的在柴房里面不会想着要出去赌钱。
“不……不疼了……”
易老二拼命摇着头,只是压抑的声调暴露了此时内心的害怕。
开玩笑,谁知道老爹会不会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把自己给宰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易老二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了。
这村里又不是没有这个先例。
村东头郑屠户家里本来是有个不成器的二儿子,那小子也是吃喝嫖赌,后来被他爹一刀宰了,骨头和肉剁碎了喂圈里的猪。
这事情传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杀人偿命在这个时代简直是一句笑话。,微?趣+小·说·网~ ′免*费_阅/读?
易老二十分怕自己也会落得那样的下场,自己这辈子连猪肉都没吃过几口,就要被猪吃干净了。
只要想到这些,从尾椎骨一直到头皮都发麻,易老二脸色变了几遍。
易新却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反而是想起另一桩事来。
那药见效的还挺快,易新背着手琢磨着,断指之痛经过药一敷这么快就不疼了,看来是个疗伤的神药,赶回头自己也找那郎中弄几副去。
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易新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老二啊,你是不是饿了?这烧鸡是我让你大哥上镇上去买的,特意给你留的。”
“你刚受到了切指之痛,还等什么呢?赶紧吃点儿好东西补一补。”
说着就又把那盛着烧鸡的碗往前挪了挪。
看到近在咫尺的烧鸡,易老二的脸色顿时又差了许多。
果然自己想的没错,这果然是断头饭,自己老爹终于忍不住对他下手了吗?
“这烧鸡可是镇上刘四美家的,你小时候最爱吃的不就是这个吗?”
“赶紧尝尝,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味道。”
易新一边殷勤地招呼着,刚才还缩在角落里的人往前膝行几步,扑通一下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爹,就算您再恨我也不至于要我的命啊,我这个人不就是好赌了点儿,说了您几句坏话么……”
“想当初大哥能娶上媳妇我也是出了份力的,您要不要对我这么狠心?”
易老二一边磕头一边声泪俱下地控诉。
“你想当初如果不是您招呼我赌钱,我到现在还不会呢,说到底你还是我半个领路人。”
“爹呀,儿没功劳也有苦劳啊,就算这些年吃干饭,但是好歹给咱们家多添了一口男丁,也不至于让咱们老家的香火给断了。”
易新被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半晌没说话。
这狗东西在说什么呢?怎么给家里添了一口男丁?饭都吃不起了,又要多一张嘴,难不成还是什么好事?
易新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想要揍人的冲动。
“这些可都是你的心里话。”
“都是人的心里话,比真金还真!”
易老二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和眼泪。
“爹,难道你真的忍心亲手把你儿子给杀了?”
“你放屁!”
易新彻底忍不住了,爆了粗口。
早知道这混小子不识抬举,都多余过来。
他辛辛苦苦弄来这么个烧鸡,一口没吃,寻思着给这小子送过来,没想到还得白白承担上大义灭亲的罪名。
“你的猪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啊?”
“这烧鸡给你,是因为看你一整天没吃东西,怕你饿死了。”
“再说你身上刚见了血,不吃点儿好东西补补你那手指头,别想再长上来了。”
易新后退几步,坐到了旁边的破木凳子上,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
摊上这么个儿子,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啊?原来不是要他的命!
易老二呆愣半晌,突然从胸口溢出大笑来
“嘿嘿嘿,爹,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对待儿子的!”
“你等着,我这就吃。”
说完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抓起放在角落里的烧鸡塞到嘴巴里,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鸡肉油香,再加上好几天没吃饭,易老二无异于吃到了山珍海味一般,连那骨头都不放过,卡巴卡巴嗦了个干净。
易新看着这小子吃成这熊样子了,也不由得暗中咽了个口水。
啧,说实话,他穿越到这身体里这么长时间还没吃到一口荤腥呢,倒是先让这小子给吃上了。
想想这小子的所作所为,易新忍不住一个头两个大。
“水……爹,水……”
大吃大嚼的易老二不清楚自家老爹心里怎么想的,一块鸡骨头生生将他卡得上不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