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狠狠的磕了几个头。-2/s¢z/w`./c+o-m′
眼神里却无诚意,反而带着某种讥讽。
宋贵妃瞧着脚下跪在那里大声‘认罪’的老嬷嬷。
抬眸看向了远蓉。
她从远蓉的憔悴柔弱的脸上,看到了那份寒冷,还有一分堪称狠厉的微笑,
只不过,旁人没有看到。
在旁人、乃至李延的眼里。
远蓉都无辜极了,可怜又柔弱,纯真又善良。
唯有她,能穿过远蓉那层伪善的皮囊,看到她的狐狸尾巴。
和她的獠牙。
远蓉不动声色把战火引向了她。
而这,才是让的远蓉撑着病体,马不停蹄跑来救老嬷嬷的最主要理由。
远蓉虽然躺了一天,高烧、昏睡。
可外头的事,她一清二楚。
比如——宋贵妃如何在她倒下的第一刻就跑来抱着皇上安慰。
如何耍着贵妃的威风去安排大小事,掌控大局,显示自己的能耐。
如何的伙同孙福通不让打了架的宫女们整理仪容,想让陛下觉得她无能。
又如何的……想要趁机踩死她的乳母嬷嬷。
这,她都知道。
来报信儿的宫女都说了,一字不漏。¨k`e/n`k′a*n*s+h·u′.¢c¢o^m/
常嬷嬷也知道,远蓉这不是真的让她给宋贵妃赔不是。
而是在提醒和警告。
一是提醒皇帝宋贵妃想杀她的乳母,多少是在针对她,而不是针对事。
二是警告宋贵妃,她周远蓉还没死呢,这皇后之位还轮不到她。
常嬷嬷去给宋贵妃下跪磕头的时候。
李延脸色很是难看。
他也知道,这是远蓉在怪他了。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错。
反而,他觉得远蓉太软弱。
他捏住远蓉的手,眉头微蹙:“蓉儿,你太善良了,总念着她是你的乳母,便百般护着,可是你仔细想想,她当好差了吗?”
远蓉神色微凝,她从这话中听出来了。
李延好像在责怪她身边的人无用。
不过远蓉从不会庸人自扰。
她没有去想李延是不是因此也在怀疑她有无能力做皇后。
只想着,要怎么改变李延的想法。
她思考的也很快。
立刻换上了一副落寞又遭命运戏弄的神情,往前走了两步。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说完这句话,她特意看了一眼宋贵妃,就差指着宋贵妃告诉众人,她,就是她嘴里的那个‘贼’了。′白¢马^书.院, ¨免,费?阅\读`
远蓉微微侧头,对李延道:“人食五谷,难免有疏忽的时候,嬷嬷照料瑜宁六载,日夜操劳,不辞辛苦,只因为一次疏漏,便将人说的一无是处,也未免太霸道,岂非让人寒心吗?这么无情狠绝的主子,怎叫人掏的出忠心呢?”
远蓉认为自己说了很漂亮的一番话。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番话的问题在哪儿。
而且她很认定,李延会因为这番话感动,觉得她善良、仁德、宽容。
可是她忘了,这天底下最狠绝的主人,可是李延呐。
宋贵妃当下就听出她话里的可笑,原本还紧张的神色,瞬间舒缓了,毫不掩饰的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里的嘲弄,她一点也没有掩饰掉。
李延知道宋贵妃在笑什么。
冷冷瞪了她一眼,宋贵妃哼了一声,收敛了目光。
李延看向了远蓉。
这个他一手提拔的皇后。
换做以往,他可能会心疼她,哄她,说一些话安慰着,比如说——
“蓉儿真是宽宏大度。”
“我的蓉儿太善良了。”
或者,他会委婉的说:“蓉儿,你总这样善良,会委屈自己的。”
以前他总说这些话,因为他疼她,愿意宠她。
也就哄着她。
可是瑜宁的事情出了以后。
他如鲠在喉。
他再也说不出这些话了。
他甚至有一瞬间想过,是否是自己对远蓉不够严格,是否是因为他的半推半就,才造成了远蓉身边全是一堆蛀虫,才造成了这样的恶果?
远蓉根本不知道李延是怎么想的。
她信了李延哄她的话,还以为,只要自己继续这么善良、宽容,李延就会越来越喜欢她呢。
她方才那番话,话里话外都在说宋贵妃对下人太狠了,说她不够善良。
话说完了,她在等着李延接话,等他给自己撑腰。
当着所有人的面,让宋贵妃知道,她永远不如她!
可是,李延没有说话。
远蓉心里的底气突然没了。
她回头,看向李延。
李延动了动唇,有些犹豫。
作为帝王,作为夫君,这么严重的事情发生,且原因至少有一半是她的失察所造成,他应当斥责她这个皇后御下不严。
可看着她憔悴的脸,那些话又梗在那,他说不出。
他做不到在这种时刻去责难远蓉。
好在,宋贵妃的脾气不算好。
她是实打实的大家闺秀,从小在家,跟她那个宰相爹都敢据理力争。
她怕什么?
她只相信正义与公道。
大殿里沉默了片刻。
李延没为远蓉说话。
宋贵妃却开口了。
“皇后娘娘,您呀,就是太仁慈、太善良了。总是设身处地,以奴才之心,去揣度万物,您当真是慈悲心肠,只可惜了,我呀,不修佛,也不当菩萨。正所谓慈悲多祸害,方便出下流。若是不识人性,将仁慈滥用,那才是给小人、坏人,开了方便门呢。”
她笑着说完这番话,笑容里总带着耐人寻味的深意。
远蓉的脸色变的煞白,身体也微微发抖。
只为那句‘以奴才之心,揣度万物’。
宋贵妃微微一笑:“可奴才是什么呀?他们有的蠢笨,有的机灵,有的读过书,有的没读过书,有的懦弱,有的心术不正,作为主子,自当有责任明察秋毫!从细微中觉察这园中一草一木,谁能留,谁不能留,谁可修剪矫正,谁是祸害毒虫!好则留之、赏之,不好,则从园中除去,免得祸害园中春色!这!才当是一个主子的担当!”
殿内骤然肃静,只有宋贵妃中气十足,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李延看着她,眼中流露几分赞许。
不得不说,这番话,说进了他的心里,荡气回肠。
而这,就是她和远蓉的区别。
一个是主子,用主子的想法对待奴才。
一个,是奴才,用奴才的想法,体谅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