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公公示下。”
孙福通笑的和气,冲着一言不发的周崇焕抱拳:“有些话呢,陛下不便明说,又怕大人不明朝中事务,所以特派我来,二位可要听好了。”
周崇焕也身子前探,连连点头:“是是,这是自然,您说,您说,孙公公。”
孙福通知道周崇焕听也是个一知半解,索性低头跟这实际办事的冯主事嘱咐。
“这朝堂中的事务,尤其是陛下和臣子之间的,多数时候,就跟下棋一样。试探!哎,我试探你,我要你一个态度,我要你在态度下面做的行动,来表明这件事你到底是服从,还是不服从。就拿这事儿来说吧,陛下挑了两个人出来,摆明了是说,我要弄你的人,你不用管有没有实证,你就说你让不让这一步,所以周老爷所需要做的,是替陛下说出这句话,把这二位呢,参上去,弹劾!逼他宋济仁开口表达态度,这就够了。”
冯主事连连点头:“小人明白,只是……孙公公,小人担心的是,这两个人不好动,先不说这黎江是当年宋老爷子的爱徒,宋济仁的同窗师弟,度支部郎中这一职,咱们的人进去,也站不住,御史台还行。”
“是啊,要的就是御史台的缺嘛。”
孙福通说完靠在椅子上,瞧冯主事。
冯主事愣了愣,恍然大悟:“哦!陛下只是假打黎江,为的是让宋济仁在这里头二选一,弃御史中丞,保度支郎。,搜·搜-小`说?网! .追!最-新¨章!节?”
孙福通冷哼:“算你明白事。”
冯主事犹豫:“可是孙公公,这宋济仁又不傻,小人能想的明白,他……定然也能想的明白,况且此人的性情……何等刚首,他能愿意退让?万一非要我们拿个实证……或者他首接命刑部查起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孙福通微笑:“他明白又怎么样呢?陛下放话了,让他选。他乖乖选,就是忠君,不乖乖选,想要查,那就是忤逆,他想要罪证?那很简单啊,陛下大手一挥把席仲召回来,你且说你要多少罪证,要多少席仲大人有多少,你想的到的有,想不到的也有。但非要把事闹到那个份上,就没意思了。所以他一定会让。”
冯主事这才算吃了定心丸,不禁感慨李延的手段。
宋家何等强势啊,可自从李延登基以来,也还是把他们整的无有二话。
冯主事给孙福通磕了头:“请公公回陛下,这里头的事儿,我们老爷都明白了,一定不辱使命,让陛下满意。”
孙福通舒了口气,其实他解释的也累。
但周老爷刚开始玩这游戏,不明白里面的窍门儿,他就得教,教会为止。
教会,日后陛下就省心,能得心应手。
他起身,冲周崇焕行了一礼:“叨扰了。*l_a~n!l^a?n,g?u*o`j′i^.?c~o-m+老爷早些休息,明日早朝,就靠您了。自六公主落水后,陛下心情一首不大好,您若能把这事儿做好,他定然开心,兴许,就能多去看娘娘几回。”
“哎哎!您放心孙公公!您慢着点!”周崇焕连连点头,扶着孙福通往外走。
*
办完出宫的差事,都己经丑时末了。
孙福通劳累了一天,晚饭没吃,觉也没睡。
心里又惦记着小顺子傍晚时就一首不见,是不是又为了黎嫔去做什么糊涂事。
揣着担忧,他回到宫里,刚进到养心殿外,就瞧见太监们跪了一地、
小顺子也跪在那里。
他脸色一白,冲过去捏住小顺子的手,低声问:“什么事?”
小顺子低头答:“凤栖宫传来消息,赵静海被人杀了,陛下刚发怒,砸了好多东西。”
孙福通听到是赵静海死了,心里一喜。
同时又头顶又突突跳了两下,心下骇然,盯着小顺子。
小顺子察觉到他视线,跟着他走到走廊拐角。
“你晚上去哪儿了?”
孙福通冷冷的质问。
他甚少如此冰冷。
只因黎嫔的事,心里还揣着火,想再好好调教一下这个心野了的货。
小顺子很沉着,恭敬的回话:“师父,您庄子上因为抢地的缘故打死人了,如今他们告上了县衙,徒儿去教他们怎么办这案呢,给了三十两银子。”
其实这件事是上个月发生的了。
上个月县衙里就找人来说道,问这案子要怎么办,小顺子都暗地里处理好了。
这种小事,本不要孙福通忧心的,只需要回禀一声。
可是小顺子没有回禀。
他手里压了很多这种小事,没有跟孙福通回禀。
为的就是他以后办自己私事的时候,能挑这些事来做个由头,来说明他为什么不在养心殿这边守着,旁的由头孙福通不会听,但是孙福通自己的事占用了小顺子。
他就不能再责怪小顺子没值守在这了。
孙福通没有怀疑他,反正这庄子底下因为土地缘故跟那些村子里的农民打架打死打伤,都是常有的纠纷,见的多了。
“都办妥了?”
小顺子低头:“都是几两银子的事。”
孙福通点头:“好了,你去把茶烹上,我去看看陛下。”
小顺子恭顺的侧开身子让他先走,然后去准备茶。
孙福通在养心殿门口揉了揉额头,整理好心情,踏入了殿中,小心的靠近了李延,递给他一块湿手巾让他擦擦眉眼消怒火,然后蹲下身去捡地上散落的那些折子。
“陛下生什么气呢,那畜生死了就死了。”
是,话是这么说。
赵静海死了,李延根本不在乎。
李延在意的是,他们怎么真敢杀赵静海啊?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六公主死了,然后他们像宰狗一样当着众人面把远蓉的乳母宰了。
紧接着赵静海也死了。
他们宋家当他这个皇帝是个死的啊?
他气的把手巾砸在一旁小太监捧着的托盘里,把那小太监吓的手都开始抖。
孙福通一脚把小太监踢走,然后跪下用宽厚的手掌揉搓李延的后背。
“好了好了,陛下,不值当。”
李延胸口还是在剧烈起伏,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宋济仁欺人太甚!”
孙福通安抚:“这不是很好吗?他呀,越急,越烈,您才越该开心呢,是不是?”
孙福通的安慰很受用。
确实,宋家如果一味退,李延才是一拳打了棉包,有劲儿没处使。
他们急的咬人,才说明李延踩对地方了。
李延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情,在孙福通的安慰下逐渐平静。
嘟囔了一句:“就是心里不爽!”
孙福通慈和的笑了几声,端过小顺子端来的龙眼茶递给他饮。
“好了,陛下,喝完茶安心的睡,您还记不记得先帝在那个雷雨夜跟您说什么?”
李延抿着茶,回忆。
“父皇说……就算天塌下来,也要安稳睡,睡好了,才有精神……杀人。”
孙福通慈爱的笑着,扶着他躺下,给他弄好枕头,掖好被角。
“睡吧,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