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个好奴才,他就应该在这件事上提醒李延。
因为方才孙福通那一番话,李如月就己经看出来。
在做主子这件事上,他们主仆两人都没想明白。
“孙公公,有些话,我只说,你只听,觉得对,你就去做,觉得不对,便当我没说过。”
孙福通忙拱手:“哎哟公主您这话折煞奴才了,您尽管吩咐,奴才没有不做的。”
李如月悠然的在殿内晃了一圈,西下打量秦后这六年居住的环境。
缓慢的走出去,越过他们师徒二人,跨出门槛,望着己悬挂在空的朝阳。
“公公以为这次宫里的乱子,为何一溃到底,覆水难收?”
孙福通歪着头,仔细想。
事是从瑜宁出的。
烂,是从皇后烂的。
六公主活着的时候,后宫一片祥和,李延再不高兴,都有个小仙女儿每天开开心心的在他耳边笑,让他心肠柔软着。
六公主一死,这凤栖宫就跟塌了似的,倒的真快呀。
往日所有粉饰起来的太平,在遮羞布揭去的那一刻,都什么也不是了。
就好比,这房子本没有柱子。
往日的那个柱子,实际是张纸糊出来的。¢e~8¢z`w?.¢n.e~t^
李如月回首,瞧见他想通了,才继续道:“主子没用,顶不起天,奴才没用,立不住地,孙公公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奴才吗?”
哎哟,这话说的可真重!
这话一出口,小顺子心像被燎了一下赶忙低下头。
孙福通被这话问的汗流浃背。
他也没那个心气儿敢觉得李如月这话冒犯他这个老太监了。
他眼里可是有尊卑的,他不敢这么想。
所以汗流浃背,不知道说什么。
不吭声。
关于他有用没用,李如月没继续说。
她给她丢这么一个命题。
具体有用没用,你拿这把尺子自己照照,不用旁人说。
李如月话锋一转:“后宫嫔妃受欺负这事,不是父皇叫人做的,做了坏事的人,也都己经死了,他们要嫔妃去自家修的道观,没有道理,嫔妃嫁入天家,生是天家人,死是天家鬼,若非废除,与他们家就再无关系,怎么成了他来决定去哪?他们凭什么吵闹?有什么依据吵闹?哪条礼法供他们吵闹?他们想讲人情,你就要跟他们讲礼法,礼法管不住兵,还管不住秀才吗?他们会捡老祖宗的礼法刁难陛下,你们就不能捡老祖宗的礼法驳斥他们?”
孙福通为难:“公主,奴才只是个奴才啊,就算是这大内总管,哪有上去跟他们辩礼的资格呢?”
李如月微笑:“这便是我要说的了,孙公公,你太妄自菲薄,你把这大内总管当成寻常人家的管家做了,只管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外头天塌下来你都不沾一下,聪明吗?聪明。`_?我$?2的-??书£?城(3/ ?}?追^£最′{?新?章?节1{?但是,聪明吗?你只顾你的聪明——你把你的主子,置于何处?”
此话一出,孙福通惶恐的退了两步,低下头。
不因别的。
因为这次的事,他做贼心虚!
是他把那份名单给了杨谦的!
就是因为那份名单,才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席仲来的时候,别提他有多怕。
他怕席仲查出来这名单是他给的!
因为太好查了!
知道周崇焕家里养这些人的,能有谁呢?
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而且这件事都是跟造办处的事儿连着的,随便一想,就能想到他的头上!
他都怕死了!
他甚至在想,如果这事儿一追究,他就说凳儿是杨家的奸细。
因为那天,他带着凳儿去过周府,凳儿什么都看见了。
所以是凳儿,不是他。
结果阴差阳错,老天眷顾,事情大反转,席仲要死了!
可是当李延为了这件事,服毒昏过去的那一刻,他!心如刀绞啊!
他才意识到,他的某些想法,真是没管过李延的死活!
他以为那些江湖人士的命不值钱。
却不知道人家能一下子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将李延也扯出来啊!
此事,他在守着李延的一夜之中,己经痛彻心扉,想明白了。
他知道他目光太短浅,格局太小了,小到差点害了主子。
所以,此事被李如月这么一提,他更是如小偷被抓了先行,耗子被踩了尾巴。
他抬不起头!
因为他这个奴才,确实做的失败了。
李如月深吸一口气,走向前:“孙公公,这礼法,是老祖宗的礼法,是圣人的礼法,所以你有资格说,谁都有资格说,只看你愿不愿意说,敢不敢去说。——做奴才,要是只会躲在主子的身后,是会让主子寒心的,主子遇到事,也会第一时间把最没有用的奴才踢开。可你若成为主子的盾,那么,你可就是你主子到死也不能放开的了,唇亡齿寒,放开你,他自己也要受伤的,孙公公一点也不想做父皇这个心尖尖上的人吗?”
李如月知道,孙福通不同于赵静海,不好去利诱。
因为聪明之人,必知自保,既知自保,就有所保留,不会横冲猛撞。
所以李如月跟他说明白了。
人不能太聪明,聪明的连主子也算计了,就离死不远了。
不往大处说,在这小事情上给主子说两句话,挡挡小石子儿的,难不成主子还能不念个好儿么?总好过成了那不中用的。
他们陛下本来也够孤立无援的了。
“那公主的意思是……这事儿要争?”
孙福通始终觉得没什么必要,毕竟李延也没打算在这事上坚持什么。
“当然要争了,孙公公。”李如月缓缓踱步到小顺子身前,小顺子一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李如月知道,他是在担忧她的想法会对黎嫔不利。
她可以理解。
“先不说别的了,这嫔妃们真要送到他们家修的道观,那里头猫腻儿就多了,道观会不会有什么密道呀?你们不盯着,他们会不会搞个偷梁换柱把人换出去,再嫁个人什么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孙公公你手里得力的人,也不能派到那地方十年八年的盯着吧?可不中用的人派在那没前途的地方,十年八年,难保不变心不疏忽的。若真出点丑闻,陛下又会怪谁、追谁的责?再者说,道观他们修起来,必要派自己的人去里面护着他们自家的孩子了,以后想见个人什么的,还能不能见的到呀?”
说完这句,李如月看了顺子一眼。
顺子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才察觉,自己压根没想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