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这么一遭大难,李延对于孙福通如此的圆滑愈发痛恶。
如今出了事情,一切都推在一群死人的头上,他李延倒也不这么好糊弄!
他气笑了:“好啊,孙公公忠心耿耿,都是周氏坏了这宫廷,那你早干嘛去了?你日日在朕身边,总领内宫事务,有些事你看在眼里,却装聋作哑,如今出了事了,全怨在别人头上,你这个大内总管做的好啊!朕竟不知你是在忠谁了!”
瑜宁死后,李延接连经历了这么些棘手的问题。
几度身在悬崖,难以勒马,事情逼的他节节败退,做了一本又一本的糊涂账。
运筹了几年的事败了,信重的席仲又被自己亲手杀了。
危机解除,但他看清了很多。
看清了周远蓉是个废物!
也看清了孙福通的圆滑。
这茶水洒在孙公公的身上,都不沾湿半分啊。
背着他做走私烟花的生意,做到人家明家都派人来亲自监督了。
李延不得不怀疑,这是孙福通为了收回烟花仓库监管权顺势而为闹出的幺蛾子。
可他真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李延审度着孙福通。
孙福通听到皇帝的质问,不断用力的磕头,没几下额头就红了。-2/s¢z/w`./c+o-m′
“陛下……陛下,老奴跟了您三十年了,实不相瞒,陛下宠爱周氏,内宫一片祥和之景,奴才真是不想用这些小事儿来烦扰圣听,这是奴才的私心,奴才错了,奴才不该有这份私心,陛下罚奴才吧,奴才认罚……”
孙福通虽然态度柔软,但在李延看来,他这就是在顶嘴。
他说的什么话?
不就是在说:您宠幸周远蓉,我哪儿敢说她的不是?
这叫什么话!
后半句更是可恶,那意思不就是:奴才唯一私心就是不想让您心烦,如果这是错,那您就惩罚奴才吧,奴才认了。
句句卑微,句句认错,句句是委屈、是抱怨啊!
顺子跪在一旁,静静的瞧着这两人争吵。
孙福通这辈子其实鲜有这样和李延‘斗嘴’的时候。
但顺子了解他师父。
他师父最大的优点,也是他最大的缺点。
他的优点,就是他不会让自己沾上错儿。
他最大的缺点,就是他真的一点错儿也不愿意沾。
他把所有人的事情都做的那么圆,让人挑不出毛病。
可李延此刻,却要让他为了一件根本不是他做错的事情担责。>*3{<8¥看!书o网<\ -¤÷追{¨最^*新>¤章?xa节`
他当然不担!
他当然委屈!
这件事本来他就没错啊。
孙福通说的是实话!
他在这边好好的教奴才,那些不听话,不被他待见的人,转头在周远蓉那就领着上百两银子的赏赐,赵静海就是一个典型了。
他那种人在养心殿被挤兑的混不下去,到了周远蓉那做了掌事太监,而且除了月银之外,周远蓉每个月都能赏他上百两的银钱。
孙福通真是想不通这事儿。
真是没来由的生气!
他这么兢兢业业,努力谨慎,怎么那种废物什么都不做还能得赏了?
这是什么道理?
没天理!
他本来就满肚子的委屈。
结果呢,李延宠她。
李延宠的眼里什么也看不见,觉得生活可滋润啦。
这种时候,难道他能上去说周远蓉的不好?
他都忍了!
这么多年,周远蓉怎么胡来,他都忍了。
如今周远蓉死了,怎么着,这内宫乱成这样,还要成了他的锅?
他才不背!
孙福通委屈极了!
我侍奉你三十年,掏心掏肺,自以为是陛下您最亲近贴心的人。
您倒好,宠周远蓉算她有几分美色。
那宠席仲算什么?
哦,现在外面的狗给你闹出烂摊子了。
你要我认错?!
孙福通弯了一辈子的腰,在这一刻就是长出了这么一条反骨!
你想罚,你罚就是了。
但这个错,我是绝不认的。
不是我的错!
只有顺子知道孙福通多冤枉。
他看着孙福通趴在地上,委屈痛哭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儿。
因为他知道,孙福通这会儿己经不是在演戏了。
他是真的伤心、难过。
李延一肚子火,可是孙福通哭成这副模样,他又没得去发。
再怎么说,也是他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把他抱在怀里的孙大伴。
情感终究不一样。
瞧着李延沉默不语,顺子觉得也是时候了,才徐徐开口。
“陛下,师父他侍奉您三十年了,他的一片忠心,天地感念,或许有些事不能周全如陛下所期,却也是掣肘于他的身份,周氏做了六年皇后,皇后是奴才们的主子,她有再多不是,也没有奴才们去说她不是的道理啊,陛下要因为一个死人的过错,来惩罚师父,师父他有些委屈也是人之常情,奴才斗胆请陛下谅解,此事还是奴才疏忽,才给师父和陛下添了这些麻烦,奴才自去领罚。”
顺子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发自肺腑。
孙福通听完就呜咽了一声,心头一暖,反而更委屈,哭的更伤心了。
而且顺子的话里有一个关键,警醒了李延。
——陛下要因为一个死人的过错,来惩罚师父。
这不应该。
他如梦初醒,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有些心软下来,觉得实在不该刁难孙福通。
“行了,别哭了,朕也不是非要责怪你,只是这件事险些把朕推至万劫不复之地,朕不得不在意,不得不查清楚!”
听到李延这么说,孙福通心里才好了些。
因为这‘万劫不复’,确实是他推的。
是他给杨谦的那张名单推的。
他心里万幸这件事没被李延知道。
所以见好就收,没敢再闹情绪。
“奴才知道,奴才只愿陛下别再动怒生气,仔细伤着身子,其他的事,交给奴才去查,奴才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这件事查不清楚。”
顺子低着头,淡淡的丢了这么一句。
孙福通和李延因为他这一声没什么的情绪却又很惊人的话都怔在那。
孙福通瞪眼:“顺子?你疯啦?!你说的什么话?”
李延却对顺子产生了兴趣。
他知道,这位年轻的公公,才是这几年来内宫的实权掌控者。
他挥手,示意孙福通别说话。
然后盯着顺子,等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