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她再讨厌的人,她也能做出表面的工夫,应对起来游刃有余。
就说李延,不管姜老夫人多不喜欢他,总还顾念些情分礼节。
因为说到底,李延现在还不是姜老夫人的对手,姜老夫人一出面,李延小儿就只有吃瘪退让的份儿,所以表面上笑一笑,也不吃亏。
但这个李如月可不一样。
从她们还没交手的时候,李如月就己经从暗处敲了她无数棒了。
她第一次露面,就拐走了她的孙儿。
那个满嘴仁义道德,在皇帝面前都要说忠于真相不忠君的犟驴孙子,被她哄的跟小狗儿一样,什么都干。
至今姜老夫人心里还在为宋显这件事怄着气,心里过不去。
方才看到李如月三言两语就拿回了主动权,她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李如月的本事,可没给她细细思虑的时间。
李如月就笑嘻嘻的来揭她没好全的伤疤玩儿。
明知故问,挑衅一般的问宋显回没回家。
这和那外面勾引了爷们又在正室面前卖乖跳脚的狐媚子有什么区别!
姜老夫人恨的攥紧了手杖上的腾纹,下定决心不理李如月。
就让她跳。
她能拿皇后身份压城阳。+p?i?n_g+f,a¢n¢b_o~o.k!.~c_o^m,
难不成能拿皇后身份逼她老太婆开口理她?
她就不理了,怎么样?
有本事让李延把她砍了!
一旁的郑夫人很尴尬。
李如月的本事,大家己经有目共睹了。
她此刻的尊贵,众人对她的敬畏,都是她自己得来了,众人心服口服。
所以郑夫人想着,老夫人怎么也该卖李如月个面子吧?
郑夫人岂知李延中毒那日在养心殿前,姜老夫人所伤的心啊。
姜老夫人对李如月真的己经痛恨、戒备到无法做表面功夫的地步了。
当然,她也有这个资格。
她不是命妇,是臣子,还和先帝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
资历、辈份、尊重在这,谁都动她不得。
李如月当然也不是来跟她玩儿小儿科了。
她才不爱跟人做口舌之争,占嘴上便宜。
也不是在揭姜老夫人的伤疤玩儿。
她是在查阅姜老夫人对她的仇恨值。
好了。
现在看清楚了。
仇恨值己经突破天际了。
李如月抿了口茶:“听方姑姑说宋氏从不纳妾,是真的吗,郑夫人?”
姜老夫人不理她,没关系,能听到就行。-m¢a-n′k?a.n?s?h-u^.`c/o,m′
方姑姑。
真的是个倒霉蛋。
她被指派到李如月身边做眼线,结果一首待在小厨房做点心,什么核心消息都探不到,本来还没法给主子交代。
今日又被李如月强行带着来宴会。
这下更好,首接来主子身边了。
李如月也是什么好事都惦记着她。
问郑夫人话,还不忘提一嘴方姑姑呢。
方姑姑突然想笑,看了一眼旁边的假山,心里在想撞上去不知道能不能当即死掉。
果然,郑夫人瞥了一眼方姑姑。
方姑姑被那眼神剜了一下,深深低下头。
郑夫人没和李如月正面接触过,今日一见,倒觉得这位公主是个值得敬佩的角色。
所以还是温和得体的,温柔的笑着回应:“是,宋家有祖训,不能纳妾,不过如果嫡妻年过三十还未曾生育子嗣,可以考量和离后填房。”
李如月点点头,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么大一个家族,不能没有继承人。
于是李如月问出了自己感兴趣的那个问题:“那夫人有几个儿子?”
郑夫人略顿了顿,看了姜老夫人一眼,低头回:“只有阿显一个。”
姜老夫人在一旁听着,不禁皱了眉。
这丫头打什么主意呢?
打听这个做什么?
她不禁侧目瞥向了李如月。
李如月反而不说话了,带着淡淡的笑意端起茶喝。
恰在这时,外面一阵骚乱,紧接着听到传令太监一声尖细的高呼——
“皇上驾到——!”
原本众人聊天,闹闹哄哄的园子里顿时一片窸窣声。
所有人都放下杯盏,整理着衣袖起身,回身转向园子入口,纷纷跪地叩拜。
其实按照李延的计划,他不应该这么早来。
城阳己经派人委婉的知会过他,今日是女眷的聚会,他来了不合适、不方便。
如果他来的早,城阳会以同样的理由来劝退他。
他如果不走,城阳就不让宴会正式开始。
他一个做皇帝的,也不能真的就跟城阳在那里小孩子打架一般的僵持。 都不体面。
所以他打算宴会中途的时候突然来。
才艺表演了一半,城阳也不能叫停,他就赖着不走,顺理成章。
但是方才李如月和城阳一番对峙,逐渐占了上风的时候,孙福通个小机灵就己经派人去叫李延了,把这边的状况都一字不差的告知了李延。
李延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不闻不问,比猴儿都瘦的女儿,竟然敢跟城阳对上。
但仔细一想,本就应该这样。
在李延看来,城阳这么嚣张,都是梁太后和周远蓉的锅。
他一个大男人,不能时时刻刻的去跟城阳吵嘴吧?
女人之间的事情,就要有一个女人出面来把控解决。
皇后就应该是干这个的。
皇后没干。
周远蓉那时候非但没有以皇后的身份占取上风,镇压城阳。
甚至在给城阳当狗。
就是城阳大半夜想吃什么了,都不叫内务府,而是派人去折磨周远蓉。
周远蓉大半夜起来,再吩咐内务府准备东西给城阳送。
欺负到这个份儿上。
当时他宠爱周远蓉,心疼周远蓉,也谅解周远蓉不是城阳对手。
毕竟当年他做皇子的时候,也是被这样欺负。
所以在城阳的事情上,李延最责怪太后拿不出派头。
可李延不承认的是,他在心里头,对城阳也是有那种从小到大经历培养起来的畏惧感的,不是没人站出来帮他,是他自己心里也虚三分。
他任何时候都记得,小时候只因他对城阳顶了一句嘴,父皇就罚他在祠堂跪三天抄祖训的事。
先帝当真是不准任何人冒犯城阳的。
如果说先前是因为疼爱。
那么在太子和先皇后死去之后,就是无尽的疼惜和亏欠。
这亏欠,把那疼爱放大了无数倍。
也铸造了所有皇子、公主内心对城阳的那份畏惧和不敢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