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理解里,不管李如月对韩昭有没有意思,都不会希望韩昭远去塞北,这样好的男儿,去塞北吃黄土太可惜。
今日园中的那些女子,哪个又不想让韩昭留在京城,天天能看见他,找机会接近他呢?
想到这一点,李延恍然大悟,忽然明白李如月为何这么说。
是啊,把韩昭留下,是给其他人留了转圜的机会。
像姜老太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谁知道会用什么手段,会不会让韩昭成为第二个慎王?如果真给她做成了,那可就等于把这么好的一颗棋子拱手相送了。
更别提,城阳一门心思想要撮合韩昭和齐氏女。
她做事素来是势在必得,齐家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万一松了口,两家真结了亲,那二皇子……
李延想到这个可能性,心下惶然。
这一刻,他又好奇,李如月作此请,是因为想到了这些吗?
他审视的看向李如月。
李如月却敛藏锋芒,一副情真意切,只是想为韩昭成全梦想的神态。
一双眼睛清澈如洗,全然就个真诚的少女。
李延盯着她看了许久,都没看出什么端倪,最终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似乎太多疑。~s,h!u·b`x!s`.?c.o-m?
“难得你对他有这样一片赤诚,只不过……”
李延虽然知道了这件事里头的利害,但仍旧在顾虑着城阳。
把那个疯女人的宝贝儿子送去塞北,她不来掀翻养心殿才怪。
李如月垂首:“父皇如果顾虑城阳姑母怪罪,那么尽可告知城阳姑母,是如月所请,让姑母来责问如月就是。”
李如月能说这句话,并不是真的要去扛雷。
而是她深刻的明白,李延的顾虑是因为他自己心里的那层恐惧。
但事实上,圣旨一出,城阳再不高兴,又能怎样?
那是圣旨。
但凡李延这个皇帝能对自己的权威有一分笃定,他也不该有此顾虑。
而且李如月算定,这道旨意一出,韩昭会是第一个站出来挡在城阳面前的人。
他不会让城阳责怪任何人。
李如月这一句话,让李延莫名觉得有点羞愧。
他一个大男人,一个父亲,一个皇帝,哪里有让女儿扛在前面顶雷的道理。
“既然朕答应你,这就是朕的旨意,她有任何疑议,都只管来找朕,没有让你出去顶着的道理。”
这屋子里李承隐、孙福通都在。
李延硬着头皮也总算说了句他应当说的话。′w¨o!d^e?b~o-o!k/s_._c_o/m*
两个请求没有一个是为自己。
孙福通都不禁感慨这位公主是位做大事的人。
她眼里一点没有小恩小惠和私利。
送她出门的时候,孙福通又比往日更恭敬了一些。
一是心中对她今日从头到尾表现出的姿态那种由心而发的敬意。
二是感激今日几次危机之下,李如月都挺身而出,没有刁难他这个奴才。
这样的主子,叫人怎能不爱?
“公主仔细脚下。”
孙福通亲自给李如月掌着灯,为她把台阶照的透亮。
“那件事,多谢孙公公了。”
将嫔妃和秦后送去金轮寺的事,孙福通虽然因为自己的自私懦弱没有出面去做,但还是做到了。
李如月不吝啬自己的感激,深深看了他一眼。
孙福通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李如月提出让他来做这件事的时候是带了怎样的期许,但他有自己的苦衷和无奈。
送着李如月出了养心殿的门,低声道:“公主,奴才老了,人年纪一大,就一天赛一天的没有志气,只想要平安,公主切莫怪罪老奴才是啊。”
李如月侧身,语气放缓:“公公哪里的话,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长处,我觉得公公做的极好,他们且有的学。”
李如月给了孙福通极大的赞赏。
一句‘他们且有的学’,是在完全认可他这个大太监的智慧和资历。
原本孙福通还因为自己没能按照李如月的意思做好这件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没想到还得到了她的认可和夸奖,心里宽松下来之余,有种极大的喜悦。
觉得好像终于有人能够看的懂他的行事智慧,认可他的圆滑。
颇有一种遇见知己的感觉。
有些事情,或许李延看不透。
但他这个位低一等的太监,却看的清楚。
老马识途。
作为奴才,孙福通见过那么多那么多的主人。
形形色色的主子。
李如月像谁,她身上透露出的是什么气息,只有他这只在宫里混迹几十年的老狗,才嗅的最清楚。
但他又绝不会往深处去探究。
这就是他的世故。
“如月,如月……”
李承隐从后面追上李如月,李如月放慢脚步等了等他。
“皇兄。”
“我们一起回。”
“好。”
在李承隐心里,李如月就两个字——好人。
大好人。
他想要亲近、又唯一不会瞧不起他的好人妹妹。
“过几日……我们一起去上学吧,第一天去,就……还是我们一起去比较好。”
想到要去上学,李承隐又有点害怕自己一个人去面对一群兄弟姐妹。
尤其学院里二皇子、和西皇子也都在的。
他最怕的就是二皇子。
他对二皇子早有耳闻,也是一个天之骄子般的存在,明明才十岁,体格就己经和他差不多高了,据说可能比他还有劲儿。
所以他希望去书院的那天,李如月也能走在他的前面。
这样他可以安心一些。
李如月欣然答应:“好,等改日我送完昭哥哥,就去寿康宫接皇兄一起去书院。”
李承隐闻言总算安了心,一路上步伐都轻快。
先送李如月回了瑶光殿,李如月又请他进去参观喝了茶。
李承隐离开的时候,月上枝头,李如月站在台阶上,仰头望了一眼天边的明月。
察觉到从养心殿出来开始,就不见方姑姑踪影。
雀儿也不在。
她隐隐有些担心,派人出去找。
不过片刻,雀儿灰溜溜的回来了,一边往回走一边哭鼻子抹眼泪,跪在台阶下。
“主子,奴婢把方姑姑跟丢了……呜呜呜……”
这是雀儿出了浣衣局第一次领李如月的差事,结果就办毁了。
不用李如月罚,她自己就悔恨不己。
独自在外面找了许久,没找到,又不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