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四溅。
望着眼前的场景，乔染秋甚至都无暇去庆幸，那不是自己的血。
血红色的剑刃从那刀疤脸的胸膛穿出，叫那刀疤脸原本高举的刀刃就这么顿在了半空，他的眼睛大睁着，其中满是惊讶，以及恐惧。
喷涌而出的血液，向前溅得到处都是，染红了乔染秋周围的地面、乔染秋的衣服，还有乔染秋的头发和面庞。
那剑是方栩的剑。
而刀疤脸身后的方栩还在用力，随着剑刃又前推几寸，片刻之后，刀疤脸的手终于一松，长刀直直落了下来。
场面太过震撼，乔染秋就这么呆看着，甚至都没有躲那自由下落的刀，所幸最后那刀是砸在了乔染秋的脚边，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紧接着响起的，是脚步声。
并着又起的杀气。
乔染秋看到，矮瘦的那个黑衣人，正握着刀，向着方栩冲了过来。那人的右臂受了伤，血还在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但这却丝毫未减缓他的速度和内劲。
方栩如今被面前人挡住，乔染秋看不到他的状态，但很显然，他也意识到身后传来了危险，穿过刀疤脸胸膛的剑刃动了动，然而就在这时，乔染秋看到，那刀疤脸竟是抬起了手，握住了从自己胸前穿出的剑。
鲜血也从他的口中涌出，也自他的掌心顺着手腕流下，但他却丝毫未收力气。
大约是知道自己已必死无疑，再拖下去同伴也不一定有什么好下场，不如制住方栩，叫他失了武器、甚至不能动弹，为同伴博得生机。
而后面那黑衣人，杀意本就毫无收敛，看到方栩顿住后，更是加快了脚步。
他恐是真的打算拼尽全力叫方栩一击毙命。
乔染秋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方栩的武艺远不如叶寻舟，之前在宛遥县时，若是没有叶寻舟打出两枚铜板助力，他们都不一定能制住那封五郎。
这两个人的武艺并不在封五郎之下，方栩之前与其中一人缠斗，应当本就不轻松，为了救她，还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
她本就已经拖了师兄的后腿，如今怎可能坐以待毙？
思及此，乔染秋一咬牙，捡起地上方才那刀疤脸落下的刀，双手握住刀柄，微微蹲起身，从眼前二人身侧钻了出去。
那矮瘦的黑衣人如今已冲到方栩背后，眼见着刀刃就要捅至方栩，乔染秋一咬牙，将刀向着对方的大腿戳了过去。
乔染秋本以为鲜血会第二次喷涌而出，四溅在她脸上。
然而实际上并没有。
在刀刃戳入对方身躯的一瞬间，乔染秋下意识收了力气。
她分明已经选择了刺入后不会导致人一击毙命的部位，然而当刀真的攻至他人时，她依旧会犹豫。
大腿上可也是有动脉的。
尽管她知道，如此危急时刻，她不应手下留情，可在她内心深处，对于杀人，似乎就是天然抗拒的。
她是一个现代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穿越过来以后便是鸡都不常杀，手上更未沾过人血，她……怎能害人性命呢？！
一瞬间，她脑中莫名闪过了叶寻舟将刀刃翻向里侧的画面，手上同时也收了力，叫那刀刃并未插入对方腿部太深。
但那画面一闪而过，因为下一刻，乔染秋便后悔了。
她的犹豫，确实未能完全阻止对方的动作，那黑衣人只顿了一瞬，手上就又铆足了劲，挥刀攻向方栩。
也就是在这时，乔染秋才发现，方栩也是受了伤的。
他的侧腰位置，衣服已经被刀刃划开了个大口子，内里的伤口不小，且也不浅，鲜血自那处涌出，已经将他深色的衣服染得发黑。
此时乔染秋再顾不得其他，只能无奈地大喊：“师兄小心！”
话音响起的同时，乔染秋看到方栩松开了他的剑，用力沉下了身子、握住了她的手，而后用了些内劲，直接将她手中的刀夺了过去。
但这一点距离并不足以让方栩完全避过对方的攻势，等乔染秋反应过来他是要做什么的时候，那黑衣人的刀已经没入了方栩的左肩。
下一瞬，乔染秋便眼见着，方栩反手握住长刀，将刀刃从后方准确无误地插入了那矮个瘦子的腹部。
这一次，四溅的鲜血，叫师兄的身躯挡住了。
不知多久后，方栩终于再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也就是在这时，呆愣着的乔染秋才突然反应过来，战局应是彻底结束了。
她连忙伸手，用了些力气，先将旁边的刀疤脸往侧边一推，又将方栩身后的矮个瘦子往后边推去，随着二人倒地的沉闷声音响起，乔染秋也接住了方栩。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乔染秋下意识喊。
但其实她已清晰地瞧见，方栩的左肩上，伤口深得厉害。
后头那黑衣人被方栩击中腹部后，恐是还拼了大力气，将刀刃又往方栩肩膀中狠命压深了几寸，如今那处涌出的鲜血，比自他侧腰位置伤口处涌出还要多得多。
“我没事。”乔染秋感到方栩环住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而后竟是直起身来，一脸关切地望着她，“倒是你，方才摔到没有？你可有事？”
此时乔染秋再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失了控制似的就往上涌。
这下方栩立刻有些急了：“你、你哭什么呀？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别、别哭！”
这哪是说不哭就能不哭的，方栩话音才刚落，眼泪就大滴大滴地漫出了乔染秋的眼眶，顺着她的脸庞滑落，滴在了她自己的手上。
沉默片刻后，方栩叹了口气，抬起自己的手，在袖子上寻了个干净些的地方，替乔染秋拭泪同时，顺便还将之前溅到她脸上的血渍也一并擦了去。
“不是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人没事儿，倒是给吓哭了？”同时方栩也柔声开口，他本来似乎是想开个玩笑，见乔染秋没什么反应，还是叹了口气，“是师兄没护好你，你先回屋休息休息，我把这两人的尸体处理妥当后，就回去收拾行李带你离开，可好？”
听到这话，乔染秋倒是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随意地抹了抹眼睛，抬起头正色道：“你伤成这样，怎么处理尸体？我来挖坑、我来埋，你先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