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孙,你说咱明天,要选哪条胳膊扎刀呢?”
听到这个问题的朱雄英,果然不再思考朱元璋刚才那个宏大的问题,眉毛拧紧,小脸皱巴巴地团在一起似的。
不用听心声,也知道他此时很头疼。
“啊啊啊!!!”
朱元璋将耳朵离远了一些,似乎想要借此躲开尖叫声的攻击。
“我不喜欢打针!”
“我更不喜欢喝苦药!”
“用挫刀比打针还要疼疼疼疼疼!”
特别是婴儿的皮肤更加敏感,疼痛加剧。
朱雄英真想有个时光操控机跃过明天……不,跃过明天后天大后天,等到什么烧退了,不用喝药了,再让他继续享受快乐的日常生活就好了。
一殿之隔,离着有百步远的朱标,都能听到殿内的尖叫声。
他知道一定是父皇在逗弄英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父皇还没老,跟着英儿在一起,这祖孙俩已经互相沾染了对方的脾气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古来贤者诚不我欺。
朱元璋等到朱雄英安静下来,故意伸手轻轻戳着他的眉心激将。
“哈哈哈,乖孙,你不会是怕了吧?”
“不!”
朱雄英这次没有吐泡泡,一着急,竟也可以清楚地表达出否定字眼了。
他心中一喜,连忙重复模仿着刚才的口型和气流。
“不不不!”
“男子汉大豆腐,我不是怕挨刀,我是因为婴儿的身体我怕疼!”
“好好,既然乖孙不怕,咱明天就接种,到时候咱亲自看着你扎刀,你要是哭鼻子,等你大了,咱就笑话你。”
“爷爷!”
朱雄英气得伸手去抓老朱的胡子。
朱元璋早有准备,闪身就躲。
爷孙俩笑闹的声音,传到殿外。
让在场处理政务的七位大学士,听得额角青筋直跳。
陛下你带孙子玩,能不能避一避我们这些正在忙活的大臣呢?
我们也想回家逗弄重孙子,而不是在这里……
“七位先生,剩下的这些孤自行处理即可,你们可以先行出宫回府了。”
一声“先生”,把七位殿阁大学生喊得脸上有光,顿时觉得替太子殿下再干一个时辰,也没什么。
反正马上入夏了,天时长了,再说他们的家离皇宫近,天黑了回去也走不了几步路。
但是,朱标表现出了十二分珍惜人才的态度,不仅让他们早走,还告诉他们,明天便发放养廉银。
“七位先生明早可以来迟一两个时辰,等收到养廉银再来。”
“这……这也太迟了。”
“等到养廉银发放下去以后,有许多奏疏就不必处理了。”
以往朱标处理奏疏,因为父皇没有给他决策权,所以哪怕是一件极小的事,他也会当作大事来对待,整个人的精力因此会被消耗巨大。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父皇愿意放权给他,并且磨合过后,他发现父皇没有考验他的意思,对他极其信任,这样一来,从他这里便能再次分类成大事小情。
大事他拿主意,小情让七位大学士给个综合意见,他直接扫一遍内容给个批复即可。
等到与宋濂这七位殿阁大学士,培养出一定的默契之后,他甚至可以让七人专攻他们擅长的哪一类政务,以书签的形式先行批复或列出重点,他再来进行复批。
最后交由父皇去审一遍即可。
如此一来,他处理这些奏疏的时间,都能从一日,缩短到半日。
慢慢地,甚至再行缩短。
六位大学士全部看向宋濂。
宋濂见太子殿下自信的模样,知道太子殿下心里有数,说话不是无的放矢,拱手一拜。
“既然如此,老臣遵命,老臣告退。”
“宋先生慢些走。”
朱标看了一眼隔间方向,又道。
“七位先生年岁大了,孤会向父皇建议,如遇腿脚不便,或天气不好的时候,于午门处备下小轿接送七位先生。”
朱元璋用人,那是人尽其用,做大事不拘小节。
但朱标的心思却更加细腻,对待这些文官和大儒,更懂得从细节上入手。
何况这七人年岁确实有些大了,既然办事能力强,多给他们一些尊荣,让他们能够多当几年殿阁大学士,不是更好吗?
“谢殿下挂怀。”
宋濂说不高兴是假的。
以往进宫能坐轿的,只有老刘和韩国公这样的开国功勋,且年长的人。
如今他们也算是享受了特例待遇。
尽管殿阁大学士不像他们那样有实权,但能够得到皇室的尊重,让他们心里舒服,办起事来自然更加不遗余力。
等到宋濂他们离开,朱标就着隔间传来的笑声,处理了半个里的奏疏。
“标儿,剩下的那些交给咱吧,走,去坤宁宫吃晚膳去。”
“……”
朱标看了一眼手里正在批复的最后一道奏疏。
他此时不怎么怀疑,父皇能够听得到英儿的心声。
他都有些怀疑,父皇是不是像他能够听到英儿心声一样,听到自己的心声。
否则,怎么会刚刚好,在他批阅最后一道奏疏的时候出现呢?
朱元璋这时也看到了桌子上只剩下一本奏疏了,颇为惊讶。
“殿阁大学士还挺有用的,今晚咱父子俩都不用点灯熬蜡了。”
“宋先生他们很卖力……”
朱标趁机提出了给他们备软轿接送进出宫的请求。
“标儿你不提,咱都忽略这一点了,行,他们是给你做事了,往后这些事你说了算,甭问咱了。”
朱元璋这个甩手掌柜当得是越来越利索了。
朱标看了一眼筛选出来的那些,必须要父皇复批的奏疏,发现只有六十八本。
他暗中决定,明天再多复选一些给父皇复批,否则长此以往下去,可能会发生父皇明明在宫中,依旧让他行监国之权的现象发生。
让他批奏疏他还勉强能胜任,让他跟那些功名卓越的功勋老臣打机锋,他的道行和威严,还远远不如父皇。
“标儿,快写快写,云诚没来喊咱们吃饭,一定是妹子和儿媳被缠住了,咱们还得去撵人呢。”
朱标担心荣姐的情况,前一行字写的还是正楷,后一行字直接舞起了狂草。
……
坤宁宫。
常氏端坐在马皇后下首的位置,听着一群命妇,两眼泪汪汪地回忆以前的峥嵘岁月。
刚开始她还能够保持得体的微笑,但持续了一个时辰后,她脸上的笑容不免僵硬了起来。
特别是听到荥阳侯夫人,提起当年荥阳侯郑遇春攻打铁佛冈、三汊河还有大柳等寨时,受了重伤,她和马皇后一起共同等待前方消息时,有多么揪心,末了还加了一句。
“谁能想到如今天下太平,陛下开创了万世基业,臣妇此时的心情,居然比那日还要焦虑几分。”
常氏终于没能忍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荣儿,你是准备去看看你父皇他们等会要吃的晚膳吗?”
马皇后暗示荥阳侯夫人她们该走了。
可谁知别人都站起来,荥阳侯夫人还稳稳当当地坐着。
常氏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荥阳侯夫人,视线落在桌子上的那盘核桃上,沉声开口。
“母后,你吃核桃吗?我给您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