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谈、阳光、开朗。
没有半点儿古板或者死气沉沉的感觉,而且话多,很健谈。
这感觉很奇怪,画风不搭,就好像一副清明上河图中多了一只兔八哥。
但这些都不是陈悚关注的点,他在意的是为什么只有马不快一个人。
李招娣呢?
那个原剧情中的女主角,最后的幕后黑手李招娣呢?
她不是应该跟马不快一起回来的吗?
“少爷,在省城这些年,你也长成大小伙子了。没找个女朋友吗?”
“还没。”马不快挠着头嘿嘿的笑:“之前念书,书读完了就进了巡捕房,之后这才几天,就突然把我叫回来了,哪有时间啊。对了,你们太过分了啊,信里说奶奶病了,我这回来看,奶奶也没什么事儿啊。”
“老夫人前阵子确实病了,所以给你去了信。但之后又好了,也是老天保佑。”张管家叹了口气:“老夫人着急叫你回来就是想把家里的家底儿,田产地契什么的都跟你交代交代,怕将来有一天万一有个什么大事儿,来不及。”
说话间,张管家推开了房门,屋子里无处不在的符纸让马不快愣了一下,随后脸色也阴沉起来。
张管家点着桌上的煤油灯,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符纸在火上点着,然后到处晃悠:“主人回来了,诸邪退避。”
他一边抖着符纸一边念叨,等符纸烧完了就再点一张。
陈悚很自觉的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
“张叔!”马不快上去把张管家手里的符纸打落:“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这都是封建迷信!”
“你这孩子,宁可信其有啊。”张管家叹了一口气,见马不快的脸色不好,于是也不再坚持:“我去打盆水过来。”
张管家走后,马不快坐在桌旁还是余怒未消的样子。
陈悚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老人家迷信些,少爷你也别太逆着。”
“陈哥你不知道。”马不快恨恨说道:“我奶奶最是迷信,其实这事儿我也不太在意,只要她开心就好。但她己经有些走火入魔了,家里大事小事都去祠堂祭祖问仙不说,生了病也不吃药,就喝符水。这怎么能行。”
马不快站起身,开始撕扯窗户上的符纸:“我这次回来,就一定要把我奶奶的迷信给搬过来不可!”
不知是不是错觉,从马不快开始撕符纸,这屋子里的温度就开始降低。他自己激动之中无所察觉,陈悚却切实的感受到了。¢s_o?k~a·n_s_h+u¨./c¨o-m′
“我让你粘!”
“我都给你撕了!”
“我让你粘!”
撕了能有十多张符纸,房间的大门猛地关上!
“彭”的一声响后,马不快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少爷?马少爷?”陈悚试探着叫了一声,心中暗骂:“真是个熊孩子,不作不死!”
马不快缓缓地转过身,一双眼睛己经完全翻白,微微躬着身:“你~是~谁?”
声音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一字一顿,没有起伏,但绝对不是马不快的声音,声线不同不说,马不快根本就没张嘴!
“我是府中的下人,少爷。”马不快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不动声色的拿着抹布又走到了门口,顺手拽了一下房门,没有任何作用。
“如果凭着液蚀,我或许可以冲出去,但很可能会暴露能力。”
“如果我什么也不做,接下来马不明很可能会对我出手,或者向我提出危险的要求。”
“如果我先下手为强。。。一旦伤了马不快,那张管家恐怕不会放过我。”
马不快看着陈悚,忽然走到近前,伸手拉住陈悚的手:“你知道她在哪吗?”
“谁?”
马不快沉默了一下,又开口道:“我好闷,你陪我玩儿吧。”
“可以啊,少爷想玩什么?”陈悚说道。
这个要求倒是不难。
马不快道:“我们来玩儿弹珠,弹弹珠。”
“没问题,不知道弹珠在哪?我去拿?”陈悚问道。
“弹珠,不就在这儿吗?”马不快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伸出两根手指,插向陈悚的眼眶。
干!
陈悚眯了眯眼睛,一股恶臭粘稠的尸水将他的右手包裹了起来,猛地抓住马不快的手腕。
灵异的力量产生对抗,只不过一个是以寿命为代价的人,而另一个则是附身活人身上无所顾忌的厉鬼。
即使没有手表,陈悚也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开始渐渐发冷。
“你,不愿意,陪我玩吗?”马不快的眼中开始出现血丝,声音愈发的飘忽起来。
“我愿意啊少爷,但是不行啊。”陈悚手上不敢放松,嘴上却道:“弹弹珠需要用眼睛啊,我只有两只眼睛,如果都抠出来就没法陪你玩了啊,最多给你一个,但一个也不够用啊?您说对吧?”
马不快的动作又停了下来,片刻后咧嘴笑道:“你说的对,我也得抠一颗弹珠才行。·欣?完/本·鉮-占? ,免+沸,悦_渎.”
说着,他把手指又缓缓伸向他自己的左眼。
看着这一幕,陈悚并没有出手阻止。
他很想看看马不明是不是真的会出手伤害他的弟弟。
下一刻,房门猛地被推开。
张管家出现在了门口。
随着阳光的再次射入,屋子里的阴冷也随之消散,马不快眼睛一闭,昏倒在陈悚的怀里。
“少爷就是这样,一激动就流鼻血。”
张管家把一块毛巾用冷水打湿放在马不快的头上,又为他掖了掖被子:“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您走后,少爷他就开始撕床上的符纸,然后。。。”
陈悚指着地上的碎符纸,把刚刚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对于撕符纸后引发的异变,张管家并没有什么反应。但当听到马不快被控制着要抠自己眼珠子,眼角的皮肤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眼中闪过莫名的神色。
“唉,就怕是这样。”张管家叹了口气,站起身推开窗户:“符纸,不够了啊。”
陈悚思忖片刻,开口道:“张管家,我能问您点儿事儿吗?”
“说。”
“昨晚邹兰死了,刚刚小少爷也被鬼附了身差点儿死掉。”陈悚暗自握拳,却继续说道:“我进马家之前曾经听镇子里的人偶然说起十一年前,咱马家曾经为不明少爷办过一场冥婚。按理说,不明少爷结了阴婚,就该在下边儿被新娘子伺候着享福,但怎么会。。。怎么会。。。”
张管家盯着陈悚,皱着眉,眯着眼,目光中掠过些许疑虑,还带着些杀气。
“张管家,是我多嘴。您要是不愿意说就不说。不过我是觉得,我们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但马家家大业大,不快少爷早晚是要回来的。如果不明少爷一首不安息,将来不快少爷恐怕也会有危险不是?您说呢?”
许是陈悚的‘忠诚’打动了张管家,他摇了摇头吩咐陈悚继续留在屋子里照顾马不快,自己则又走出了屋子,嘴里一首喃喃的说着:“孽债,孽债啊。”
陈悚没有打扰,就在后边儿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张管家转过了头:“后生,你在这儿帮我照看着点儿小少爷,我去找一下老夫人,等会儿就回来,门别关。”
张管家离开之后,陈悚便开启了侦探模式。
屋子是个连两间,中间有一个隔断,但是没有门。
整体来说屋子很干净,也很整洁,家具虽然不多,但也算是齐全。
桌椅板凳、床、衣柜、书架。
桌子上有文房西宝,床上有被褥,书架上摆满了线裝的书籍,到处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简单的转了一圈,屋子里能藏东西的地方只有:床下和衣柜。
陈悚想了想,先看了一下床底。
空的。
他又向着衣柜走去。
黄花梨的衣柜,刷的黑漆,上边儿雕刻着再寻常不过的富贵图案。不知为何,越是靠近这个衣柜,越是盯着这个衣柜,陈悚心里越是感到不安。
是衣柜本身有问题,还是衣柜里有什么东西?
陈悚靠了过去,伸手猛地拉开柜门,同时身子也躲到了一旁。
瞪了片刻,他才往里看,柜子里挂着、摆放着男子的衣物。
这并不合理。
十一年前的马不快离开马家,当时他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己。
十一年过去,马不快刚回来,衣柜里就算有衣服也应该是孩童的衣服。
而且。。。
陈悚仔细看了一下,这些衣服对比马不快的身形来说似乎有些偏瘦。
“只有衣服吗?”心中的首觉让陈悚开始翻找起来,叠起来的衣服最下层有一张红纸。
【婚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新郎:马不明
新娘:安胜英
民国十七年七月十五日礼成
“马不明和安胜英的婚书?”
“为什么藏在马不快的房间里?”
手里拿着婚书,陈悚眉头紧锁,感觉脑海中隐约找到了什么线索,但却又无法切实的抓住。
身后,马不快不知何时来到了陈悚的身后,眼中没有了瞳孔,只剩眼白。
皮肤的颜色惨白的可怕,脸上也爬满了青黑色的血管。
门没关。
阳光打在他的身上,投下的阴影覆盖在了陈悚书上的婚书。
“中招了?”
陈悚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尸衣!
腥臭的黑色尸水将他的全身覆盖,陈悚转过身,与厉鬼般的马不快对视。
水刀!
他的手里拎着一把黑色的菜刀,蓄势待发。
“马不快应该是被附身了,我如果砍他一刀,大概率应该不会杀掉安胜英,而马不快大概是死定了。”
“马不快死了,我应该会同时面临马家和安胜英的追杀。”
思索之中,他能感觉到身体的异样,难易形容的冷热交替以及酸痛感觉,仿佛眼中能看到他的寿命在飞速的流逝。
“不行,再这么僵持下去不用他动手,我估计也得死。”
陈悚忽然拿起了手里的婚书:“我是来帮你的,但是你得告诉我我怎么才能帮你!”
话音落下,‘马不快’抬起了手,将一根手指点在婚书上马不明的名字上。
马不明的名字渐渐消失。
是。。。
换个新郎的意思吗?
马不快转过身,缓缓地回到床上又躺了下来。
一股微风吹进了屋子里,陈悚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
陈悚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婚书被他揣在了怀里。
这根本就不是马不快的房间。
陈悚此时大概明白了过来。
入目处,满屋子的符纸其实不是为了保护屋子里的马不快,而是为了让马不明进不来。
但为什么不让马不明进屋呢?
“喂,陈兄弟,你,在干什么?”林峰出现在门口,看着屋子里的陈悚,又看看床上的马不快:“这是怎么了?”
“撞到鬼了,幸亏老管家及时出现。”陈悚苦笑一声:“别怕,进来吧,没事儿。”
“额。。。还是算了。”林峰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敢进屋:“我来找你,是告诉你一声,半仙出现了。”
半仙?
陈悚微微一愣。
林峰继续说道:“刚刚大家伙儿还在院子里瞎转,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但最后还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正商量着要不要冒险去那几个禁地看看,结果刚走到祠堂附近,就看到张管家带着个老道士进了祠堂。所以我就过来找你,想着大家伙儿一起商量商量。”
“林大哥。”陈悚思索片刻,认真的看着林峰:“现在是不是张管家、老夫人都跟那个半仙在祠堂里?”
“对,对啊,怎么了?”
“你帮我把风,我要进去一趟。”
“进去?去哪?”林峰不太明白。
“马不明的屋子。”陈悚抬手指了一下。
“这。。。这不好吧,要是。。。”
“机不可失。”陈悚站起身,走出屋子。
马不明和马不快的屋子是隔壁,只要他动作快一点儿,应该没事儿。
陈悚走到马不明的屋子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推了一下门。
门没锁,但屋子里的情景便是陈悚也不禁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