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吾军势如破竹

七日后。

管城,两军阵前。

那片被践踏得如同烂泥塘般的开阔地中央。

大地猛地一震。

伴随着沉重的金属碾压声。

一个庞然巨物从低洼处轰然现身。

它通体覆盖着磨砂质感的深灰绿色涂装。

在惨淡的天光下泛着不祥的幽光。

棱角分明的轮廓透着一股纯粹的,为毁灭而生的力量感。

“那.....”

“那是什么东西?”

年轻守城士兵脸色煞白。

他身边的伍长,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

死死盯着那缓缓推进的钢铁巨兽,眼睛里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凶狠。

只剩下无法理解的恐惧。

他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三辆叹息之墙一字排开。

如同投入沸油的水滴,在管城的守城将士中迅速蔓延。

“装神弄鬼!”

一声炸雷般的咆哮猛地响起,压下了城头的骚动。

身披黄金锁子甲的主将吴凯,鹰隼般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狂怒。

这又是什么鬼蜮伎俩。

竟然敢来到弓箭手的射程距离。

城头上,数千名最精锐的骑射手。

动作整齐划一得如同一个人。

引弓如满月,弓弦绷紧的的声音,汇成一片低啸。

下一瞬,随着吴凯的命令落下。

咻咻咻!

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撕裂长空。

数不清的箭矢,汇成一片乌压压的死亡之云。

遮天蔽日地扑向那缓缓推进的钢铁巨兽。

叮叮当当。

金属撞击声和木杆碎裂声如同暴雨落下。

在密集的撞击下。

坦克甚至没有留下哪怕一道肉眼可见的划痕。

只有些许被高速撞击摩擦出的浅淡白印。

在肉眼下几乎难以察觉。

江南精钢打造的箭镞。

足以洞穿普通铁甲的锋利存在。

此刻却显得如此脆弱。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叹息之墙主战坦克内部。

一个与外部截然不同的世界。

仪表盘上,密密麻麻的指示灯如同繁星般闪烁着。

炮长瞄准镜的独立屏幕上。

高倍率的光学影像牢牢锁定着那片混乱的核心。

没有怒吼,没有热血沸腾的宣告。

只有一种冰冷的死亡气息在弥漫。

坦克车长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员注意!”

“已进入作战区,驾驶员按照路线行驶。”

“装填手,报告弹药状态!”

“装填手收到,备弹充足,高机待命!”

“炮长收到,开始捕捉目标!”

“火控系统锁定中.....稳定器工作正常。”

“明白!目标锁定!”

“横风修正......药温补偿......瞄准点稳!”

“准备射击!”

“开火!”

主炮轰鸣。

巨大的后坐力让车体微微一震。

炮口制退器喷出火光和浓烟。

车内瞬间充斥火药味和巨大声响,但很快被通风系统抽走。

一道炽白色的光芒。

协同开天辟地的雷霆之声。

它以超越凡人理解的速度撕裂空气。

带着毁灭一切的绝对意志,直扑向远方那片被锁定的城墙。

没有撞击的巨响。

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高温瞬间气化金属和血肉的轻微嗤响。

镇南军百夫长魁梧的身体,连同他身上的盔甲,在一瞬间彻底消失。

轰然倒塌的城头。

仅仅是毁灭交响曲的第一个音符。

所有的镇南军都被这一幕震撼的说不出来话。

不只是他们,就连在远处观战的刘五都是如此。

叹息之墙的炮弹在贯穿第一个目标后。

其蕴含的恐怖动能,那致命的金属射流并未有丝毫衰减。

它如同死神的镰刀。

以一条绝对笔直,毁灭性的轨迹向前犁进。

所过之处,无论是任何掩体,在他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片。

整个镇南军最精锐的前锋骑阵。

在这雷霆一击之下。

出现了一条宽达数米、纵深数十米。

由血肉和残骸铺就的恐怖走廊。

侥幸处于弹道边缘的士兵。

被冲击波震得耳鼻流血内脏破裂。

更多的人则被这超越认知的恐怖景象彻底摧毁了意志。

呆立原地,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战马彻底发狂,再也不受控制,疯狂地四散奔逃。

将原本还算严整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赵云拿出对讲机:“目标清除,停止活动。”

“收到!全体注意,保持最高警戒。”

“炮长,持续监视主阵地。”

“驾驶员,保持引擎怠速。”

“装填手,补充饮水,检查舱门密封。”

战场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都被这瞬间降临的神罚毁灭,彻底震慑住了灵魂。

死寂被一声巨大的噪音打破。

不少人下意识捂住耳朵,寻找掩体躲避。

“对面的镇南军听着!”

“命你们放下武器,马上出城投降!”

一位士兵拿着高音喇叭开始大喊。

“刚才的炮弹仅仅是个警告!”

镇南军主将吴凯,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孤狼,

双目赤红如血,布满狰狞的血丝。

望着那三个黑洞洞的炮口。

他身后,尚未被恐惧彻底击垮的数十名亲卫死士,纷纷开口。

“将军,不能降啊!”

“是啊将军!”

“若是降了,那我们的家人......”

吴凯何尝不想反抗。

可看着眼下的这一幕。

他们的反抗无异于飞蛾扑火。

一门炮弹就如此恐怖,那三门齐发。

这管城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吴将军!”

“我是刘文功,素敬将军忠勇。”

刘五接过话筒,对着这位对手喊道。

“然天意难违,将军困守孤垒,内无粮草,外绝援兵。”

“犹作困兽之斗,徒增死伤耳。”

“将军岂不闻:识时务者为俊杰?”

“将军若肯解甲归顺,保将军富贵不失。”

“麾下士卒,皆可活命归乡。若执迷不悟......”

传令兵的话语微微一顿。

“一炷香过后,便是此间化为齑粉。”

“望将军三思!”

朔风如刀,刮过被血浸透的焦土。

吴凯站在仅余的残垒之上,目光所及,是四面环绕无边无际的敌军。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心底泛起难以言喻的苦涩。

“将军......”

副将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弟兄们......弟兄们撑不住了。”

“降了吧,至少给他们一条活路啊。”

这声音如同冰水。

浇熄了那吴凯心头沸腾的热血。

他甚至不敢去细看那些眼神。

那里面是绝望?

是乞求?

还是.....对他主将的怨恨。

“韩副将,你这是在动摇军心!”

一位将领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身旁的将士纷纷握紧手中长槊对准了曾经的长官。

现在他们就想活下去。

谁要是敢阻拦他们,只有拼死一搏。

“活命归乡么?”

吴凯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两下,眼睛茫然地望着灰暗的天空。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

仿佛看到一张张年轻或苍老的脸庞在眼前晃动。

有同他一起从江南出来的年轻士兵。

也有家族的堂兄弟。

他们曾是活生生的人。

有家,有父母妻儿....

这些兵,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从江南出发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现在回去?

城内那些倚门盼归的白发父母。

那些抱着稚子翘首以望的妇人。

那些期盼的眼神。

他又有何脸面去见他们?

此刻都化作了无形的利刃,切割着他的五脏六腑。

“吴凯!”

另一个将领的声音咆哮响起。

“你是镇南王麾下的大将!”

“王爷大业尚未成功,岂能屈膝降陆?”

“纵然身死,也要站着死!”

他猛地睁开眼。

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冰冷空气。

似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试图压下喉头的哽咽,对着身旁的几位将领说道。

“传令下去.....”

“想活下去的,放下武器出城投降。”

说完这句话,吴凯如同骨头都被抽走,瘫软地躺在了城墙上。

“将军,那您呢!”

“是啊,将军,我们要走一起走!”

吴凯摇了摇头。

眼神望向了南方,仿佛想把目光越过山头,看到自己的家乡。

“你竟然真的投降了?”

“你对得起王爷的养育之恩吗?”

吴凯拔出腰间的匕首,几位将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他环顾了一眼众人,冷声说道。

“兵败管城,凯.....”

“自认无言回去面对乡亲父老。”

“只能以死相抵,来世再报王爷大恩。”

“诸位将军都是王爷的族人.....”

“可愿与我一同上路?”

几位将领面露难色。

要自戕拉着我们干嘛!

我们都还没有活够,投降就投降呗。

最少命令又不是我们发的。

吴凯冷笑了一声,他明白了。

“我主在南,不可使我面北而死。”

言罢,他跪在地上。

面朝南方,自戕于城头。

随后身边几位亲信也跟随他的脚步接二连三的倒下。

镇南士兵投降,黑甲军进城接防。

刘五走上城头,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用上好的棺木,送吴将军尸体回江南。”

“连同身旁这几位忠义之士。”

他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吴凯的身上。

随后行了一个军礼,赵云和陈大山紧跟其后。

陆迟不解。

明明吴凯都要抓住他,以此威胁父亲了。

为什么叔伯们还要给他敬礼呢?

赵云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句话也没说。

巡视了一番管城,一名士兵匆匆来报。

“刘将军,那些镇南军将领如何处置?”

刘五皱着眉头询问:“他们是何人?可调查清楚。”

“投降的士卒说,都是靖南公的嫡系中人。”

“平日在军中作威作福,毫无建树。”

“就连投降之日,还在指责是吴凯将军无能。”

他又追问道:“那吴凯呢?”

“吴凯早年是个混混,因为受了靖南公一饭之恩,故而投身镇南军。”

陈大山愤恨接话:“嫡系中人尚不能以死明志。”

“吴凯舍生取义,若是放了他们,回到江南后指不定会说些什么。”

赵云在一旁颔首:“大山说得对!”

“他们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来军队中就是镀金的。”

“倒是可惜吴凯跟错了人。”

刘五沉思,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位对手。

这段时间以来的博弈,他非常佩服吴凯的一些排兵布阵。

实中有虚,虚中有实。

他有无数次可以下死手的机会,但是偏偏要活捉。

由此可见,对方确实是一位顶天立地的汉子。

“杀了吧,为吴将军送行。”

“今日休整,联系韩成功、陈服,我部已占领管城。”

“回禀明公。”

“吾军势如破竹,东都洛阳郡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