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发丧
庄雨眠浑身剧颤,怔怔望着父亲骤然涣散的瞳孔,整颗心似被人生生剜去。
她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指尖触及一片冰冷,霎时间,只觉天旋地转。
"爹?"她轻唤。
无人应答。
"爹——!"一声凄厉哀嚎骤然划破死寂。
庄雨眠猛地扑在床榻上,十指死死攥住染血的被褥,她额头抵着父亲尚有余温的掌心,泪水混着血污滚落,在锦被上洇开一片暗红。
屋外本因老爷苏醒而雀跃的云诗听到屋内动静,顿时踉跄冲进屋内,却见庄岩七窍渗血、面目青紫,顿时骇得跌坐在地。
"小姐!老爷他——"她嗓音发颤,又猛地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扑向门外:"奴婢这就去找张神医!他一定有法子一定有法子"
珠帘被她撞得哗啦乱响,脚步声仓皇远去。
而门外廊下,一道颀长身影默然伫立。
越寻静静望着屋内痛哭的身影,指节攥得发白。
烛火摇曳,映得他眉目半明半暗。
那双总是含笑的眼此刻深沉如墨,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痛色。
他看着她撕心裂肺的模样,喉结滚动,终是闭了闭眼。
——若她知晓,庄岩之死与他有关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缠上心头,越寻抬手按住闷痛的胸口,那里藏着的正是另外半块玉佩。
庄岩的棺椁停在偏堂,只点了一盏长明灯。
三皇子府外封条未揭,府内白幡不敢高悬,连纸钱都只能在天井里悄悄焚化。
灰烬被风卷着贴上廊柱,像一场下得克制的雪。
庄雨眠跪在灵前,脊背挺得笔直。
她自庄岩尸首入棺后,便没离开过此处了。
素白孝服裹着她消瘦的身形,衣摆铺在地上,在长明灯昏黄的光里,透出令人心颤的冷色。
"小姐"云诗捧着食盒跪在一旁,嗓音哑得不成样子:"您用些粥吧,老爷若是在天有灵"
"出去。"庄雨眠的声音很轻,却干脆得没有转圜余地。
云诗红着眼退下时,正撞上越寻沉默的身影。
他立在门边阴影里,玄色衣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云诗压低声音:"三殿下,您劝劝小姐吧,再这样下去"
越寻摇了摇头。
他走到庄雨眠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这是她划定的界限。
"寅时三刻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因为久未饮水而沙哑:"你父亲生前最疼你,若见你如此"
"越寻。"庄雨眠终于动了动。
她没回头,只是慢慢将掌心贴在冰冷的棺木上,声音冰冷:“你曾指天为誓,说此生绝不相瞒。可凌府一事后我才知晓,你瞒我的,何止一二?”
她忽的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冰,浸着恨,又裹着几分自嘲:"我这一腔真心,原不过是场笑话。你既已负我至此,又何必来此处惺惺作态"
话音戛然而止。
她终究没能说完那句绝情的话。
长明灯的火苗猛地一晃,在越寻眼底投下一片摇曳的阴影。
他垂在身侧的手虚握成拳,骨节泛白,又缓缓松开。
喉结滚动间,他只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