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憔悴 作品

第42章

第42章

◎她被他强迫,对他不是没有一点情义(三章合一)◎

魏楚站在原地, 心绪不宁,邓朴告退。

李业让邓朴传话,给自己的警告, 李业还是没有放过自己, 两年了, 她以为李业已经把自己忘了。

“四姐”

五姑娘魏玉唤了一声。

魏楚敛了心神。

周夫人已经乘坐轿子走了,大夫人徐氏在一群仆妇丫鬟簇拥下往回走。

魏楚和魏玉落在后面。

“自四姐回来,今刚见, 咱们还没好好说说话。”魏玉说。

“五妹这几年是怎么过的?”魏楚问。

“官府发卖时, 我被卖到武清县一户人家做丫鬟, 侍候他家老太太, 老太太信佛, 心善, 善待我,后来有消息说新皇登基, 大赦天下,我同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让他儿子派人来京城打听, 得知楚家被赦免了,着人送我回来。”

“妹妹遇到了好人。”

“我很幸运,很感激他们。”

“三姐怎么样了, 这两日忙, 没过去。”

三姑娘魏绮跟魏楚不对付,经历了大灾大难, 从前姊妹间斗气都不算什么了。

“她当年被送入教坊司。”魏瑾轻声说。

三姑娘魏瑾做了教坊司的官妓。

魏家人经历了什么都不奇怪, 当初被当成牲口一样拉出去发卖, 失去了做人的尊严。

魏家的几姊妹, 三姑娘魏绮最惨。

魏楚问;“我听说三伯母死了,怎么死的?”

“魏家出事后,母亲被没入宫中为奴,母亲不肯受辱,自行了断了。”

魏楚想,三伯母是个烈性之人,瞥见魏玉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三夫人是魏玉的嫡母,待庶女刻薄。

五姑娘魏玉姿色平平,反倒救了她。

“大姐和三姐病了,我们去看看。”魏楚提议说。

魏瑾靠坐在榻上,桌上放着一盏燕窝粥,明月劝说:“姑娘好歹吃点东西,姑娘这样,夫人跟着上火。”

“我不想吃,端下去吧。”魏瑾不耐烦她絮叨。

“四姑娘、五姑娘来了。”

门口新来的小丫鬟刚认清人。

魏楚和魏玉进屋,魏瑾额头缠着一条布,脸上毫无生气,“你们不是去见周夫人了吗?”

“我们正是见周夫人,听说二姐病了,惦记来看看,二姐,医官看过,怎么说?”魏楚关切地问。

魏瑾的表情僵硬,冷淡地说;“头疼是老毛病了。”

魏玉细声细气地说;“周夫人请伯府的姑娘们过侍郎府玩,二姐头疼若好了,一起去。”

“你们去吧,我懒得动。”

魏楚说;“侍郎府梅家素来与我们魏家相交甚厚,我们从小同几位梅家姑娘一块玩到大,二姐总闷在家里,出去散散心。”

“梅家的几位姑娘嫁人了,梅府剩下两位年纪小的姑娘,听说梅家的四姑娘都生子了。”魏玉看着魏瑾说。

“她生不生子,与我有什么相干。”

魏瑾素来骄纵,脾气大些,落难这几年性情没改,吃了些苦头。

魏玉是庶出,平素看人脸色,习惯了容忍,说:“二姐既然身子不好,我和四姐两个人去。”

魏楚坐在魏瑾身旁,搂着魏瑾的肩,“二姐,我和五妹妹是关心你,看你不开心,想着拉你去散散心,当年我混在难民里,路上遇见劫匪,眼看着劫匪的头被一剑削掉,在地上滚,侥幸死里逃生,没想到我们姊妹还能见面,男人算什么,若嫌弃我们,我们不嫁,我陪着你。”

魏瑾无端地气消了,烦闷略解,说:“四妹还是这么会哄人。”

魏府门前一乘轿子停下,丫鬟扶下来一位少妇,少妇五官精致,身材有点发福。

进府后,直接去大房主院

几个等在抱厦里的媳妇婆子回了事后,领命走了。

丫鬟给徐氏捶背,徐氏摆摆手,丫鬟停住手。

赵家的端过一盅茶水,“夫人歇歇,润润嗓子。”

“我现在是不是老了?”大夫人徐氏疲惫地说。

“夫人说哪里话,府里一日七八十件事,全指夫人一个人调度,夫人又不是铁打的,能不累吗?”

“我是心累,你说周夫人突然来了,说是来看我,我怎么觉得她不是来看我的。”

“夫人同侍郎府周夫人要好,从前也是常来常往,周夫人请姑娘们过去玩,也是好意。”

徐夫人啜了一口茶水,叹口气,“今非昔比,从前魏家的姑娘领出去,多少人羡慕,打听提亲,现在可好,都不敢出门了。”

“母亲,有什么不敢出门的,不管怎么样,她们都是伯府的姑娘,出身摆在那里,谁当面还敢轻慢不成。”

已经出嫁的大姑奶奶魏敏走了进来。

大夫人徐氏的脸冷落落的,“你怎么回来了,不怕沾染了魏家的霉运,连累你。”

魏敏讪讪地,“母亲,那时我不是迫不得已吗?”

魏敏嫁入信国公府,婚后五年,一直无子,信国公世子荒唐,一屋子的妾通房,已经给他生下几个庶子庶女。

本意想挑一个庶子记在魏敏名下 ,魏敏不肯,觉得自己还年轻,就不信生不出嫡子。

忠勤伯府出事后,信国公这个亲家怕受牵连,朝廷上避嫌,没有为忠勤伯说一句话。

魏家女眷被发卖,魏敏也没出头,同父同母的妹妹,她也狠心不管。

徐夫人对这个自私的长女很寒心,魏敏回娘家两次,徐氏不大理她。

魏敏讨好地说;“母亲,几个妹妹的婚事我包了,你不用忧心,二妹嫁过人,这有什么,朝廷文武百官里有那丧妻续娶,没那么多讲究。”

“你这话说的倒是有点道理。”

徐氏脸色稍霁,“你这事上点心,有条件不错的,给你二妹看着。”

“母亲放心,我自己的亲妹妹,我还能不上心。”

徐氏白了她一眼,“你是看伯府又得了势,你在婆家没靠山,才回家同我们修复关系。”

被母亲说中,魏敏尴尬,撒娇,“母亲,当时我公公下命,不许管魏家的事,我若被休回家,父母脸上也无光。”

“行了,我累了,你去你妹妹屋里吧。”跨院明间里,姊妹三人说话,

魏玉说;“我听说,新皇登基,梅侍郎深得皇帝器重。”

“你这是打哪里听来的?”

魏瑾把头上的布扯下来,她不喜欢五姑娘魏玉。

“听我父亲同人议论。”

“五妹,朝中之事,我们不懂,少议论吧。”魏楚说。

“四姐,难道我们还能真一辈子不嫁人,我们嫁人也是在京城这个圈子,夫贵妻荣,帮扶夫婿仕途精进,就是娘家脸上也有光。”

“五妹说得对。”

魏敏进屋,接话茬说。

看到魏敏,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没出阁时魏敏就很自私,对待一母同袍的亲妹妹尚且不顾,更别说堂妹。

魏敏也觉出几位妹妹不爱搭理她,没话找话,“四妹妹,说你被卖到北地,北地苦寒,你这肌肤白嫩,水灵灵的。”

魏楚躲开她伸过来捏自己脸的手,“大姐在京城过得滋润,这几年,姐夫屋里又添了几个小妾,几个庶子?”

魏敏听出魏楚的讥讽,咬着牙,说:“添几个庶子,都要叫我嫡母。”

“难得大姐贤惠大度,姐夫定然感念大姐的体恤和成全。”

魏瑾阴阳怪气地说。

被妹妹冷嘲热讽,魏敏想发火,又强忍住,一甩帕子,“你们不就记恨我当时没管你们,可当时我的境况艰难,没有娘家撑腰,不靠婆家,我能怎么样?你们知道这几年在国公府我的日子难过。”

魏瑾挑眉说:“现在魏家好了,大姐又来走动了,你公婆许你回娘家了。”

“怎么说话,没大没小的。”

魏楚站起来,“我去给三伯父请安。”

“四姐,我同你一道。”

魏楚和魏玉从大房出来,明月跟在身后送,担忧地说:“我家姑娘现在懒得打扮,病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慢慢就好了,刚回京城心里一下不适应。”

经历这么多磨难,心情短时间难以平复。

大伯母对女儿尽心,把魏瑾的贴身丫鬟明月找回来,为安抚魏瑾。

明月回去了。

魏玉说:“魏家遭了难,二姐的性子一点没有收敛,在外受罪,多半跟她这脾气有关。”

魏楚道;“大家都刚回府,人心浮动,心里敏感,随便一句话勾起不痛快,过段时日也就渐渐淡了。

到了三房,魏楚和魏玉分开,魏楚去了三伯父的书房。

魏经志在书房看书,看见魏楚进来,放下书,“楚楚,你回来了,三伯父还没见过你。”

魏楚行礼,“给三伯父请安。”

三老爷魏经志有些感伤,“楚楚,听闻你回府,三伯父高兴,我二嫂早逝,二哥就你一个女儿。”

三伯父对她很好,对晚辈素来没有架子,魏楚说;“三伯母遇难,三伯父节哀。”

魏经志叹息一声,“你三伯母的性子刚烈,楚楚,至刚易折,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楚楚明白,三伯父。”

“你三姐,有空你要多陪陪她,是我这做父亲的无能,没有保护好她。”

妻子死了,女儿毁了,这个胸怀大度的男人内心是痛苦的。

“三伯父,会好的。”

“是的,会好的。”

魏经志喃喃地,像是说给自己听。

魏家发生的不幸,各人心中的痛,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魏楚从书房出来,沿着抄手回廊走去东跨院。

三姑娘魏绮屋里的丫鬟看见她走来,打起帘子,不认识魏楚,不知怎么称呼,蹲身,“姑娘”

各房的丫鬟都是新买的,现在伯府到处乱糟糟的。

魏楚走到门口,扬声说:“三姐在屋里吗?”

迈过门槛。

“四妹,你怎么来了。”

三姑娘魏绮坐在榻上嗑瓜子,桌上堆着小山似的瓜子皮。

魏楚坐在她对面,“我回府了你不去看我,还不许我来看你?”

“看我,看我有多落魄。”

魏绮自嘲的语气,掩饰着自卑。

三姑娘魏绮样貌妩媚,和二姑娘魏瑾不相伯仲,二姑娘魏瑾的才学更胜一筹。

这几年在教坊,在那样的环境久了沾染了风尘之色。

魏楚抓了一把瓜子嗑,“我去给三伯父请安,听说三姐病了,顺便过来看看三姐。”

“妹妹还是这样周到,这几年我在外面吃了亏,才知道自己性子不讨喜,小时候我处处针对你,你不与我计较,不是怕我,是让着我,不屑与我一般见识。”

从前魏绮是断说不出这种话的,姊妹三四年未见,三姑娘魏绮的性子沉静了,从前与魏楚不睦,处处和魏楚比,压过魏楚一头,在教坊司与各种各样的男人打交道,学会一套处世之法,她本就聪明,在教坊里吃得开,几句话,化解了姊妹间的嫌隙。

当然,内心如何,不能剥开胸膛看。

魏楚说:“三姐,那时我们都小,现在长大了,我们是姊妹,骨肉至亲,以后要互相扶持。”

“我现在是残花败柳,哪有什么以后,混日子吧。”

魏绮神情寡淡,颇不在乎。

“能回伯府,都还活着,已经不易,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尽管艰难,也要撑着走下去。”

“当初在教坊,我就这一个念头,亲人重聚,可是我回来了,我娘却等不下去了。”

魏绮哭道。

魏楚抽出绣帕点点眼角,“三伯母着实令人敬佩,我们都茍且偷生,不如三伯母的志气,三姐别难过,当时的处境,对三伯母来说,活着比死还难受。”

良久,魏绮止住哭,说起别后各自遭遇,相对唏嘘。

到了去梅府的日子,景秋给魏楚梳头,魏楚在首饰匣里挑了一支水色梅花簪插入发髻,照了照八宝镶玳瑁铜镜。

“你梳的这个头是什么样式?”

景秋手里拿着桃木梳子,说;“奴婢自己琢磨的。”

“梳头的手艺不错。”

景秋心细,秀外慧中。

这时,大夫人屋里的赵嬷嬷走进来,顿觉眼前一亮。

赔笑说:“四姑娘,老奴奉大夫人命,来看看姑娘准备得怎么样了?”

大夫人徐氏特地吩咐她过来看看,姑娘们的体己都被抄走了,伯府的姑娘出门怕太寒酸,惹人笑话。

添香给姑娘罩上纱衣。

赵家的交口称赞,“四姑娘这一捯饬,活脱脱像那画里的人儿,夫人不放心说姑娘们从前年纪小,极少出门,姑娘们代表伯府的脸面,务必穿得齐整些,奴婢看姑娘这穿戴体面,回复夫人。”

大伯母徐氏要面上好看。

“我倒是还有两件衣裳,我的丫鬟上秋的衣裳还没发下来。”

“府里人多,针线上的人忙得昏天黑地,白黑地赶制府里人的秋衣和冬衣。”

“嬷嬷是不是还要去五姑娘的房中,快去吧,莫在这里耽搁,五妹妹要出门了。”

魏楚提醒,赵家的慌忙往三房去了。

从窗户望去,赵嬷嬷一路碎步,两条短腿紧倒腾。

添香哼了声,“我们姑娘的好衣裳是她没见过的,我们姑娘穿戴寒酸,她们又见识多少。”

魏楚看了添香一眼,“你家姑娘算什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京城里比你家姑娘强的人多了去了。”

添香吐吐舌头。

梅家的轿子到了,魏楚对添香说:“你留下看家。”

带着景秋去梅府。

魏楚和景秋走到二门,没看见魏玉的影子。

上了门口的轿子,才看见魏玉的身影出现。

魏玉今日化了淡妆,穿着一件素淡的褙子,衬出魏玉的气质来,魏玉的长相平常,穿戴妆容,都恰到好处,可见魏玉不知用了多少心思。

魏玉今日很高兴,魏瑾和魏绮不去,原来魏家姑娘们出门,有魏瑾和魏绮抢了风头,魏玉变成可有可无的陪衬。

魏楚在轿子里招手。

魏玉带着丫鬟小鸾坐了后一乘小轿。

两府相距不远,盏茶功夫就到了。

听说魏家的姑娘来了,梅家两位姑娘,五姑娘梅蓉,六姑娘梅贞跑出来迎接。

五姑娘梅蓉和魏楚同岁,六姑娘梅贞比魏玉小一岁,秉性活泼。

“可把你们盼来来,我们在家里好无聊。”

六姑娘梅贞扯着魏楚的手臂摇晃。

魏楚说:“我二姐和三姐生病不能过来,待病好了改日请你们去我们府上玩。”

“她们不来,是她们没福气,本来想让她们尝尝我们家新来的厨子的手艺,还有我和梅贞酿的桂花酒。”梅贞噘嘴说。

“贞妹妹,酒宴即是齐备了,还啰嗦什么,快点带我们去品尝。”

魏楚笑着说。

五姑娘梅蓉边走边说;“今我们不在屋里吃,屋里怪闷的,酒菜摆在花园里,我们一边赏花,一边饮酒,如何?”

魏楚问:“你和贞妹妹也学会酿桂花酒了?”

这两个梅家姑娘淘气,竟鼓捣出桂花酒。

“这有何难?就是费事,你们来之前我们俩还没喝过,今是头一遭喝,我们没怠慢你们吧。”

这俩姊妹性情活泼,在一起经常闹出许多事情来。

“下次酿桂花酒算我一个,我酿酒的手艺保证不比你们差。”

“四姐姐,你会酿酒?”六姑娘梅贞说。

“我今年酿了一坛桂花酒,也还没喝,不知道成功了没有。”

“派人回伯府取来,我们比试一下,看谁酿的桂花酒更好喝。”

“我回来时,留在北地了。”

六姑娘梅贞饶有兴致,“四姐姐,一会吃酒,你同我们说说北地的事情。”

酒菜摆在花园凉亭里,丫鬟倒酒,四个人边喝边聊。

三个人聚精会神,听魏楚讲北地的事,六姑娘梅贞十分羡慕,喝了酒,更加口无遮拦,“四姐姐,你还去过辽阳那么远的地方,我听我哥说,你开了几间酒楼,什么时候能去你的酒楼白吃一顿,此乃平生夙愿。”

“瞧你这点出息。”

魏楚戳了戳她的额头。

喝了几盅桂花酒,桂花酒不醉人,听出梅贞的话哪里不对,魏楚问;“贞妹妹,你听你哥说的,你那个哥哥?”

梅家有四位公子。

她在北地的生意,家里人都不是很清楚。

“我听我三哥说的,我是无意中偷听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我三哥又要骂我没规矩,听壁角。”

魏楚心说,梅家三公子,梅中岭。

“你三哥是怎么知道的?你三哥在京城。”

“这我就不知道了。”

魏楚想起,“光顾着喝酒了,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

朝亭子外站着景秋说;“拿上来。”

景秋呈上来,梅蓉和梅贞看,是两罐蜂蜜,魏楚说;“这是野生的黑蜂紫椴树雪蜜。”

打开一罐,蜂蜜膏脂洁白如雪,梅蓉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清香,说;“好蜜,一会我们喝完酒,冲一杯蜜水喝。”

魏玉问梅蓉;“听说梅姐姐要定亲了,是哪一家?”

梅蓉羞涩,说:“还没定下来呢,孔家和曲家,我父母正考虑。”

魏楚问;“孔家又是那个?”

梅蓉同魏楚说体己话,“你刚回来不知道,孔家是当朝新贵,有从龙之功,新皇登基后,册封孔家为武陵侯,我父亲属意曲家,曲家曲大人是国子监祭酒,职位不高,但是曲家公子秉承父志,饱读诗书,我见过曲公子,也以为我父母为我选的对。”

魏玉在旁一直认真听着,插话道;“孔家女儿入宫为妃,孔家就是皇亲国戚。”

“是,孔家姑娘选入后宫,皇帝封为惠妃,同时还封了相府的姑娘为贤妃,还有几个册封的妃嫔的家族都有拥立之功。”

魏楚听了,安心了,李业左拥右抱,还念着什么旧人,喜新厌旧乃男人本色。

“安庆侯府的周姑娘为何没册封皇后?”魏玉问。

“周姑娘丧母孝期刚满,又为祖母守孝。”

梅蓉说

梅家公子三公子梅中岭,四公子梅中方,兵部尚书之子左兰卿,褚太傅之孙褚秀,信国公府二公子曹周,安庆侯府世子周劭,大理寺卿闵大人的公子闵谦,这一群贵公子经过花园。

看见亭子里的四个姑娘,四公子梅中方说;“那不是五妹六妹,好像和魏府的两位姑娘在饮酒。”

褚太傅之孙褚秀看着信国公府二公子曹周,“你们国公府跟魏家不是姻亲吗?”

曹周的目光落在穿着一袭淡绿纱衣的姑娘身上,“是姻亲,魏家是我大嫂的娘家,听我大哥说,魏家的姑娘当初被卖掉,现在又都找回来了。”

兵部尚书之子左兰卿戏虐地语气说;“忠勤伯府的三姑娘我见过,绝色美人,懂风情,善逢迎,回到魏家,想见可就难了。”

几个人看看他,褚秀说;“听你这话跟魏家三姑娘很熟。”

“她当年在教坊司,教坊司官妓里,她的名头最响,多少官宦子弟奔着她去的,这等美人可惜了。”

左兰卿很有些遗憾。

褚秀笑道;“你何不娶回家为妾,天天见。”

“这个提议甚好,待我筹谋一番。”

“魏家三姑娘我曾见过,你们亭子里的美娇娘,她是魏家那房的姑娘。”

信国公府二公子曹周拿折扇指着说。

梅家三公子梅中岭说;“那是魏家的四姑娘。”

拍了拍他的肩,“她你就别惦记了。”

“为何?难道有人先我一步惦记上了?”曹周说。

“此事不方便说,你还是看看魏家别的姑娘,再说你曹家已经娶了一位魏府的姑娘,魏家的姑娘难不成都收罗到你们家。”

“魏家的姑娘有姿色 ,那位魏家五姑娘,便很平常,因为她平常倒是救了她,唯有她尚未□□,其她几位姑娘早已不是处子之身。”四公子梅中方说。

“正妻做不成,可以做妾,魏家的几位姑娘给谁做妾,真是艳福不浅。”

褚太傅之孙褚秀说。

曹周一直盯着魏楚看。

四个姑娘吃了一回酒,又走出亭子 ,来到湖边要划船,那是采莲的河娘用的小船。

两人一条小船。魏楚同梅贞一条小船,魏玉同梅蓉一条小船。

安庆侯府世子周劭看着碧波荡漾的湖面,小船上那个穿绿裳的姑娘,头上顶着一个大荷叶,弯腰撩水玩。

这幅画面极美,周劭担心,她探身在水面,生怕她落水,而自己来不及救。

小船由于重心不平衡,歪了歪,周劭身体前倾,伸手似乎要拉住她。

绿裳的姑娘坐回船头,小船晃了晃,回归平衡,周劭似乎松了一口气。

感觉自己的失态,幸好几个人都聚精会神地看,没人注意到他。

正午的阳光和煦,湖水如镜面一样宁静。

绿裳姑娘侧卧在船尾,荷叶挡住脸,似乎小憩。任由小船在湖面飘荡。

每一帧画面,都是一副绝美的画卷,

梅蓉也是个顽皮的,看这边小船上二人消停了,魏玉端坐,甚是无趣,撩起水扬魏楚,魏楚拿荷叶挡住脸,也撩水扬梅蓉,梅贞也加入进来。

三个人嬉笑玩闹,衣裙都湿了。

魏楚的纱裙沾了水,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身段,远处的几个人直勾勾不错眼珠地看,只恨离得远,瞧不大真切。

四个姑娘不知道一群男子正看着她们。

小船划上岸,梅蓉说;“衣裙湿了,我们去换衣裳。”

姑娘们出门,都要带上备用的衣裙,梅家花园里,有供女眷休息的地方,几个人去哪里换衣裳。

景秋从包袱里取出衣裳,魏楚先换完衣裙出来,等三人无聊,沿着花园小径漫无目的地走。

经过一个月洞门,前方甬道上站着一个青衣公子,清润如玉,芝兰玉树般。

是甘凤清。

魏楚突然想通了,原来如此,甘凤清同梅家有关系。

难怪梅家姑娘知道自己在北地的事。

魏楚走过去,翘起唇角,“甘公子来京城办事还是走亲访友?”

“办点事,顺道看望朋友。”

甘凤清如水的眸色,有些许紧张地注视着魏楚,心说,我是为你而来,守孝期满,我就去魏家提亲。

“甘公子在京城住几日?”魏楚问。

“要住一段时日。”

“甘公子住在梅家吗?”

“不,我在京城有几处宅子。”

“甘公子和梅家是姻亲?”

“我和梅家三公子是朋友。”

“梅中岭”

“是,两年前我母亲过世,中岭正好在北地,来祭拜我母亲。”

魏楚思忖,说;“两年前甘公子就知道我是魏家女?一直没问过我。”

“是,你不说,自然有理由。”

甘凤清两年前就知道自己是罪臣之女,与自己来往,从未提起。

甘风情涵养极高,待她尊重,从不咄咄逼人。

魏楚自从回到魏家,今日偶然在梅家遇见,日后两人见一面恐怕很困难。

“四姐!”

魏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魏楚不想让魏玉知道甘凤清,说;“我走了。”

男女授受不亲,魏楚要避嫌,也是为了甘凤清的清誉。

说吧,转身跑了。

甘凤清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说;“魏楚,你等着我。”

“楚姐姐,你去哪了?”

梅贞东张西望问。

“等你们不出来,我在花园里随便走走。”

梅蓉朝小径方向看。

魏楚说:“你看什么?”

“我看你是不是和少年郎幽会。”

“蓉姐姐还以为我是从前的无知少女。”

梅家姊妹有点冷落五姑娘魏玉。

下午,魏楚和魏玉告别梅家姊妹回家。

梅蓉拉着魏楚说;“下次我们去骑马,我家城外的农庄,我哥养了许多好马,我们学射箭。”

魏楚很喜欢梅家姊妹,“好,一言为定。”

两乘小轿一前一后离了梅府。

魏楚挑起帘子,看街上马车、轿子、骑马的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魏楚的轿子过去,魏玉的小轿被横道穿过的马车拦住。

待马车过去,魏玉看魏楚的轿子没影了,心想大概走远了,自己的小轿子继续往前走。

魏楚看外面街道,发现不是朝伯府的方向走,喊了一声,“停”

轿子没有停住,轿外邓朴骑马跟上来,顷身对轿子里说;“李掌柜要见娘子。”

魏楚惊愕,这个方向她已经预感到,京城天子脚下,法度严明,劫持她一个弱女子何用,也只有帝王才肆无忌惮。

李业是天子,她抗旨,自己的性命不要,魏家满门刚从惨烈中爬起来,将又一次被打入深渊。

父亲已经年迈,再一次挺得过去吗?

魏楚抓住裙子的手,慢慢松开。

景秋恐慌,“四姑娘,这是去哪里?轿子走的方向和我们府的方向相反。”

魏楚冷声道:“从现在开始,你不看,不听,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景秋吓得噤声。

小轿直接擡进别院,落轿,景秋先下轿,扶着魏楚下来。

王宝的声音传来,“奴才拜见夫人。”

梁王府别院,魏楚用了一年的时间忘掉,这熟悉的院落,她逃走了,三年后又回到这里,一切回到原点。

“夫人请!”

王宝略尖锐的声音。

魏楚深吸了一口气,迈开步子。

朝那一方小院走去,一步步走向牢笼,她又是那个金丝雀,被关进笼子里,此生还是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

跨进门槛,房间里一切如故,连摆设都没变,像她走时一样,好像她从未离开过。

魏楚恍然做了一场梦,醒来什么都没发生过。

视线跳过熟悉的每一件家具摆设,连羊脂白玉镂空双耳香炉里飘出袅袅龙涎香的香气。

景物依旧,唯一变了的,是她从梁王外室,变成皇帝外室。

“奴才已吩咐人备好香汤,请夫人沐浴。”

魏楚沐浴出来,换上一套梨花白中衣,坐在绣墩上,景秋给她擦头发。

窗外最后一抹余晖落尽,屋里光线灰暗,太监掌灯。

恍惚又回到等待李业的那个时候,男人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王宝和太监们跪下,“皇上。”

魏楚站了起来,也随着跪下。

她披散着乌黑油亮的长发,微垂着头,视线落在眼前的地砖上,一只手伸过来,修长干净的手,清透的声音,“平身!”

魏楚搭着李业的手站起来。

王宝带着太监们下去,景秋也知趣地朝外走,最后担忧地看一眼主子。

这个俊美无俦的年轻男人是皇上,景秋的内心翻起惊涛骇浪。

层层帷幔放下,熟悉的清冽的气息靠近,李业双臂圈着她,薄唇贴在她耳边问;“我们曾经在这里发生的还记得吗?”

魏楚刚到北地时,有许多的夜晚梦见这方小院,这间屋子,梦见李业,醒了心口砰砰地狂跳。

如果她和李业是寻常夫妻,生活在榆关镇,琴瑟和谐,白头偕□□度一生,不失为一段佳话。

一生禁锢在一方小院,是她最大的悲哀。

“怎么不说话?”

也许几年没见,李业对她的容忍多了些,没生气。

记得还是忘了,她都不愿意答,说;“在榆关镇我以为……”

“以为我死了。”

他让邓朴试探魏楚,邓朴说魏楚很伤心。

原来她被自己强迫,对自己不是没有一点情义的。

宫灯暖黄的光映入,墨玉般的凤眸灼灼,李业探手纤腰,抱起魏楚朝床榻走过去。

更漏沉沉。

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身旁的李业已睡去。

魏楚连擡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手指都不想动一下,太累了。

李业像是素了许久,他的后宫不是有一群嫔妃。

从前两人分开,十天半月,小别胜新婚,李业不肯轻易放过她。。

这次分别三年,李业比从前要得更甚。

两人没有一丁点生疏感,也许他们在一起太久了,前世五年,今生一年半,李业比魏楚自己更熟悉她的身体。

天边泛起鱼肚白,身旁的人动了,李业醒了,搂过她,刚睡醒嗓音沙哑,“你没睡?”

“睡了,醒了。”

李业下地穿衣,屋里的光线朦胧,魏楚恍惚的感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一直住在别院

眼睛望着虚空,自己关在这方小院,余生休想离开半步,难道不管怎样挣扎,结局都是一样。

李业穿好衣裳走出去,太监进来侍候,魏楚看屏风后人影晃动。

什么都是这样熟悉。

李业绕过屏风走了过来,站在床前说;“天亮后送你回家,我已经安排好了,梅侍郎夫人送信到魏家,说她留你住一晚。”

魏楚惊讶地仰望着李业,李业的意思是放她回去。

她没有听错吧?

看坐在床上的魏楚呆傻的表情,李业眼底一抹笑意,摸了摸她的头,“吃完早膳再回去吧。”

李业一走,魏楚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上中衣。

这别院她一刻不想多待,唤一声,“景秋”

景秋碎步绕过屏风。

“我们回家。”

天刚蒙蒙亮,魏楚带着景秋脚步匆匆地离开别院。

王宝在身后喊;“夫人”

想说皇上走时交代夫人吃了早膳再走,看魏楚带着丫鬟一阵风似地出了大门。

街上冷冷清清,还没有几个人,景秋说;“姑娘,太早了,府门没开。”

魏楚掀开轿帘,看街上零星有几个早点摊支起来。

说;“我们吃了早点再回府。”

在馄钝摊要了两碗馄钝,卖馄钝的刚生炉子,还没开张。

渐渐街上出现零星的人,薄雾散去。

魏楚正色对景秋说;“昨晚发生的事,你全忘了,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景秋神色敬畏,郑重地保证,“姑娘,奴婢绝对不会说出去,打死奴婢,奴婢也不会说出去。”

“就说梅夫人留我们住一晚。”

“可是,五姑娘跟咱们一起离开梅家的?”

“她不会随便说出去的。”

以魏楚对魏玉的了解,魏玉从不乱说话,这次她可能会怀疑,但是不会说出去。

主仆二人在街边吃馄钝,街上几个人骑马经过。

正中锦衣华服英俊的年轻公子无意中一瞥,目光定住,馄钝摊坐着两个姑娘,穿纱绿裙的姑娘,喝了一口汤,大概汤热,吸了两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