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红阿 作品

第221章 图腾

“最后,”张海涛的目光变得深沉而复杂,“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菲菲,我们不救他,不是为了惩罚他,更不是因为我们变得和他一样狠毒!

我们不救他,是因为——他不值得!他根本不配得到我们的任何一点善意,哪怕是一滴血!我们的善良,我们的资源(他指了指高小菲),是珍贵的,应该留给值得的人,比如生养我们的妈,比如我们的家人朋友,比如真正需要帮助的好人!而不是浪费在一个早已被我们剔除出生命、并且罪有应得的仇人身上!”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心疼:“菲菲,你的命,你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为了那么个烂人,让你去承受手术风险,去影响健康的痛苦,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不答应!”

“妈,您心疼徐明那个苦肉计——长跪不起,我理解。但您更应该心疼的,是菲菲!是您自己!你们好不容易熬出头,过上了安稳日子,难道还要为了一个旧日的仇人,把新的痛苦和风险揽上身吗?这难道就是您想要的‘体面’和‘仁义’?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这么跟你们说吧,妈妈,菲菲,你们母女俩都喜欢看日本电视剧,尤其喜欢看山口百惠主演的电视剧不是?你们母女俩每天晚上早早的开着电视机,守着《血疑》开播追星不是?”

母女俩微微点头表示承认。

女婿张海涛继续说:“《血疑》中女一号幸子饰演者的山口百惠。她的身世和她接下来的做法值得您母女俩了解一下,然后可以借鉴一下,我很佩服赞同山口百惠的果干,刚毅和智慧。

“咔嚓”

张海涛点燃一支烟,脸上放松的表情快活如神仙。

“你快点讲啊,卖什么臭关子?!”

“当荧幕上幸子因白血病咯血颤抖时,菲菲就坐在妈妈身旁的竹椅上,妈妈偷偷用帕子抹眼泪,菲菲也跟着眼眶湿润是不是?——日本八十年代一代影后山口百惠成了你们美女两代人共有的图腾啊,哈哈。”

“海涛记忆力真好!,你说得对,我们至今还在时常关心大报小刊对山口百惠的歇影后真实生活中的蛛丝马迹的报道消息。哈哈”高冬雨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有点不好意思的微笑,这是她今天的第一笑。

“当谈到山口百惠时,人们常常不禁说出“幸福”这个词,但是又是有多少人知道她幼年,青少年的悲惨世界呢?。”张海涛继续开讲。

——“山口百惠在东京出生于1959年,然而她却以母亲的姓氏行走人世间。她的户籍本上“认领”的字眼也隐晦地透露了她身世莫测的事实……”

———“尽管在她成名后的着作中,她毫不掩饰地承认自己是一个私生女,并且直到高中才确认了这个事实,但在她童年时期,她并不会考虑姓氏的问题,她只会询问:“今天爸爸会来吗?她和其他孩子一样渴望着如山的父爱”………

———“在她还年幼的时候,她和妹妹随着母亲四处漂泊,只靠母亲一人做零工来维持生活。那个时候,对于懵懂的她来说,“爸爸”这个词仍然充满了温暖。”

———“直到后来她才意识到,每当那个自己称呼为爸爸男人出现时,总是向她母亲要钱,然而对于她和姐妹们的花费,他却从不负担任何一分。”

———“山口百惠的出生始于一段妈妈感情的被欺骗。当时,她的母亲在未婚怀孕的情况下并不知道对方早已有家室。”

———“山口百惠在7岁时放学回家,眼见一个女人正狠狠地殴打着她的母亲,而她鲜少露面的父亲也突然出现了,却只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观看。”

———“她当时对于父亲的正宫即是一个彪悍的女人还毫不知情,山口百惠愤怒之下,她随意抓起一只装满热水的瓶子朝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扔去,从而成功地解救了妈妈。”

———“她的那种不甘心被欺负的本性从小就被生活激发了起来,时刻准备爆发出来。”

———“当山口百惠逐渐出名的时候,以为她的生活会变得更好时,她那个长时间消失的父亲又不可避免地回来纠缠她,他贪图她的名利和财富。”

———“山口百惠被诱骗进医院,以为父亲身患重病,却不知道一群记者早已埋伏在那里。当她出现时,父亲当众向山口百惠和她母亲宣战,要夺回女儿的抚养权。”

———“他不断地做着背后的小动作,私下里向女儿的经济公司借钱,并替女儿签下演出节目,这样赚到的钱都自然而然地进入了他的腰包。”

———“山口百惠再次激发起她从小就拥有的斗志,怀着愤怒的心情声称自己没有父亲,她否认他的存在。毫不犹豫地向母亲坦言,决心用金钱来断绝与那个男人的关系。”

———“尽管她还只有17岁,但她宁愿被称作不孝女,也要与那个让她梦魇般的男人划清界限。最终,她如愿以偿地用金钱断绝了他们之间的父女关系。”

———“她所花费的金额无法确定,只有知道她曾经说过数百万或者数千万,即使是借钱也要坚决拒绝。而且,她毫不后悔。”

———“山口百惠彻底与过去切割……”

———“我说的关于山口百惠的故事就是今天晚上讨论问题的答案,妈妈,菲菲你们好好想一想,看看你们的崇拜影视偶像山口百惠吧,一个弱女子,竟然那么果敢,毅然决然,多么的智慧勇气啊!多么的自尊自爱,高级的自我啊!她冲破世俗偏见和伦理道德绑架,这个与仁义道德,与人为善,与孝道等等都是不搭噶的”

———她有一种“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的理智和成熟。

张海涛讲完这个故事,客厅里再次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高小菲怔怔地看着丈夫,眼中的恨意依旧汹涌,但似乎被丈夫那句“我们不救他,是因为他不值得!他不配!”狠狠击中了内心最深处那份被仇恨掩盖的、对自我价值的维护。是啊,她的骨髓,凭什么要给那个人渣?她的善良,凭什么要施舍给仇人?这不是惩罚与否的问题,是那个人根本不配染指她生命中的任何一点馈赠!

高冬雨则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沙发里。女婿的话像重锤,敲碎了她那建立在徐明感动之上的、有些虚幻的“仁义”外壳。是啊,对仇人讲仁义?讲体面?当年的教训还不够血淋淋吗?难道还要为了一个虚名,为了一个道义的绑架再把女儿和自己置于可能的痛苦和健康风险之中?值得吗?

她茫然地看着地上那片凝固的酱油污渍,那破碎的瓶子,仿佛看到了自己试图修补却终究徒劳的过往。女儿的痛苦和女婿斩钉截铁的维护,让她那点刚刚萌芽的动摇,彻底枯萎了。

张海涛看着沉默的两人,尤其是妻子眼中那份被理解后依旧倔强却不再孤军奋战的神情,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站起身,走向厨房:“都别想了,先吃饭。天大的事,吃饱了再说。”

他挽起袖子,拿起扫帚和簸箕,开始清理那片狼藉。塑料碎片被扫起,粘稠的酱油被拖把用力擦拭,但那股咸腥的气味,和那深褐色的顽固印记,却如同这个夜晚沉重的话题,深深地烙印在了这个家的地板上,也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心里,久久无法散去。

拖地的水声哗哗作响,试图冲刷掉那刺眼的污痕。高冬雨看着女婿忙碌的背影,又看看沉默却不再激烈反对的女儿,最终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有对徐明那孩子的最后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现实浇醒后的疲惫和认命。或许,有些伤痕,真的无法弥合;有些人,真的不值得救赎。破镜不能重圆如初的。

高冬雨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望着对面在这一场唇枪舌剑争论中2:0得胜的女儿,眼神中带着三分疲惫、三分无奈,还有三分说不清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