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
Chapter 18
游轮甲板上的氛围已经好了些,风静静地吹。
虽然显得有些死一般的沉默,但这比起推搡要好得多。
林嘉助出去后什么也没表现出来,面色如常,甚至都没和人插科打诨。
只在遇到盛夏里的时候,他终于没忍住说了两句,毕竟后者也不是探员,聊天也不会引起怀疑。
他一开始提的是盛夏里的那条项链。“我们头儿已经找到你的项链了。”
盛夏里却没关注在项链这个问题上,而是问:“陈sir他是不是已经在拆炸/弹了?”
迟疑片刻,他还是点了点头。
他相信盛夏里,还安抚了一句:“放心。”
那炸/弹大概本来是为宴会准备的,在人群最拥挤最混乱地躲在大厅的时候——Boom。
只可惜现在因为盛夏里而提前被发现了。
至于陈不周的拆弹水平,他们都很信任。他不会出意外的。
“你也很了解拆弹吗?”
阿joe眉梢一扬,神采飞扬地说:“那当然,我可是陈不周带出来的!其实我们o记也没几个会拆弹的警察,基本上就陈sir擅长拆弹,其他拆弹专家都属于爆/炸/物处理科。”
“一般来说也用不着陈不周他来拆,这两次都是凑巧了……也不知为什么,出现炸/弹的时候他正巧都在。”
盛夏里的脸色微微一沉。
她没说话了。
巧合么。
真的会有这么巧吗。
是冲着他来的。
还是冲着她而来。
林嘉助以为她是因为炸/弹而害怕,于是岔开话题,用最轻松的语气说:“悄悄告诉你,我们这次遇到的是水银炸/弹,操作确实还挺危险,但我相信老大。”
“我知道水银炸/弹。”
盛夏里说。
水银炸弹不能随意乱动,哪怕只是轻轻一动,都可能触发爆炸。
林嘉助以为自己遇到了同道中人,打开话匣子继续滔滔不绝地说:“没想到你居然也关注这个,像十几年前,九十年代那会我才上国中那会儿都是简易炸/弹,哪像现在技术不断成熟、发展的,各种新式炸/弹不断出现。
国内管控还相对严格,自由美利坚都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光控的、声控的、感应的……那就没办法了,一有声就炸,一有光就炸,一感应就炸。”
“不过,我学拆弹之前陈sir还和我说过一句话——”
盛夏里终于回过神,在海风中侧过头:“什么话?”
“咳咳——”林嘉助学着陈sir微低的、悦耳且沉稳的声音:“拆弹要不就是百分之百,要不就是零。”
“在选择这个职业后,你就应该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
虽然很符合陈不周的作风。
但这不像是他那张英俊随性的脸能说出来的话。这不大像是陈不周会说的话,倒不是他不正直,只是他这人向来寡言少语,一下班就回到自己的壳子里。
也不说官话。
和其他那些上司完全不一样。
毕竟,陈sir是下实地、真刀真枪拼回来的功绩荣誉,自然从不说这些口头话。
他的功绩,全都是用鲜血拼出来的。
他其实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外表看上去可能是英俊淡漠到过分冷硬的,但实际上……
在她看来,他太心软。
盛夏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世界上真的会有像他这样的人吗?
连vickie也没忍住,问了一句:“这是陈sir的原话吗?”
林嘉助一摊手,无奈地说:“真的是原话。这段话我能倒背如……”
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一直没说话只顾着死死盯着海面、渴望有船只出现的人群突然出现骚动,有人猛地大喊一声:“那是船吗?!那是不是船?是不是来救我们的?!——”
“救生艇到了!!——”
“我们有救了!!”
众人倏地全数往甲板上涌去,趴在围栏上往外望,只见广阔无垠的水面上的确漂浮着七八只游艇。
它们在张牙舞爪的黑夜中显得格外渺小,不过这大概是目前能紧急调出的所有船只了。
但游轮甲板上乌压压站了一片人。
他们无声地看向了在场探员们。
但这毕竟不是什么美式大片,在场警探也从来不会做出没落自己那身警.服的脸面的蠢事。
由于身为警司的陈不周不在现场,目前一切都得听目前最高级的高级督察季家明季sir的指挥而行动。
为首的季家明连想都没有想就已做下决定,他和陈sir向来想的都没差,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市民先上船,探员垫后。”
其他探员同时不假思索地应声:
“yes sir!”
差人垫后,总能空出些位置。
而在场的警探们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似的,还是那副镇定板正的神情,听从着季家明的安排。
没有人提出来什么异议。
甚至无法从他们脸上找出一丝一毫不满的神情。
游艇靠岸后,季家明才开口说:“老人和孩子,以及女士先上船。”
说完,他又转头。
他看向盛夏里擡手道:“盛小姐,你也先上船吧。”
空气闷热,陈不周随意一撩濡湿的深黑发丝,旋即露出光洁平整的额头,有力的手指捏上对讲机。
咔嚓两下,咬碎那颗糖。
陈sir轻描淡写道:“成功拆除。”
陈不周向来对拆弹很有把握,有充足自信,果然在炸/弹爆/炸前准时拆完炸/弹。
处理完炸弹,他又第一时间想起盛夏里,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是否成功靠岸。
不知为何,他心底闪过一丝不安。
常年与死亡贴面带来的强烈第六感告诉他,可能出事了。
陈不周很快找出对讲机,第一时间询问目前情况:“你们现在怎么样?盛小姐安全到达了吗?”
对讲机传来松了一口气的欢呼声。
“头儿,你成功拆完了?!”
是林嘉助的声音。还挺兴奋。
接踵而至的是轻微到微不可闻的咳嗽声,以及呼救声——
“咳咳咳咳,陈sir…陈……”
对讲机内,是于咏琪痛苦低哑的声音。
陈不周皱眉,制止了他们的欢呼。
他心底隐约猜到了什么,“vickie?发生什么了?”
“vickie??你怎么了?”
其他人反应也极快,迅速发声问。
而陈sir英俊深黑的眉眼也已经蹙起,神色愈发冷硬,低声问:“你们只让于咏琪一个人去陪她?”
由于现场人数实在过多,船只安排不过来,跟着盛夏里一起上游艇的只有vickie一人。
如果于咏琪出了危险,那就代表着盛夏里也出了危险。
与此同时,游艇豪华vip室内。
于咏琪浑身是血,躺在地板上,在昏迷之前拼尽全力捡起对讲机,她发丝尽乱,身上连中数木/仓,汗水混杂着血液黏在脸颊上发丝上。
这个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见盛夏里的踪迹。
看不出来她究竟流了多少血。
甚至让人疑心她全身的血都要流光了。
一个人真的能流这么多血吗?
一个人在流了这么多血之后,真的还能坚持住吗?
于咏琪向来是警署数一数二的ada,不说别的,她的意志力远胜于大部分警探。
此刻,她浑身虚脱无力,却还是死死地攥紧了对讲机,咬死自己的舌尖以保持大脑的清醒,凭借超强的意志力尽可能地继续属于她的任务,几乎是虚弱且倾尽全力地说:
“盛夏里她…咳咳…她被绑走了。”
“陈sir,我没…我没保护好…两分钟前……他们走不远……任务失败了…”
话音未落,师姐又咳出一滩血。
她闭上眼,死生不知。
静静躺在血泊里中的对讲机徒劳无力地传出警探们的声音:
“vickie?!vickie?!——”
“mada于?vickie!!你和盛小姐现在在哪?!你坚持住vickie!”
“盛小姐呢?盛小姐还好吗?对方有多少人马,你们现在在哪?”
她已经没有再回话了。
不知是晕倒了,还是真的死去了。
对讲机内无数警探的声音乱糟糟。
此时此刻,他们都很积极很担心于咏琪的身体状况,以及盛小姐目前是否安全。
陈不周脸色一沉。他已经出现在甲板上,深深的夜色中,海面波光如同无数个方块切割在他的脸上。
他面沉似水。
而等待的船只终于姗姗来迟。
来的都是警方探员,一见面就要向陈不周打招呼:“陈sir,C7、C8组探员已集合完毕。”
陈不周只点了点下巴,并没有说话。这里他的职位最大,所有人都得听他的指挥。
游轮静静的浮在海面上,像是深夜里的恶鬼。
他面沉似水,明晰的光从他的鼻梁上投下一小块浅浅阴影,显得他愈发冷静、沉稳得可怕。
“陈sir,徐sir那边传来消息,港口已经集结了一片媒体,争相准备报道,还有,盛小姐上的那只船目前还未靠岸。”
“也许现在尽快赶过去,还有机会抓住匪徒。”
那可不是普通匪徒。
怎么可能站在原地等他们。
但他没指出来这一点。
这属于高级机密,知晓的人少之又少。
在其他人的注视下,陈不周立即发号施令:“attention!!”
“C7、C8组探员注意,目标目前仍在海上,没有走远,所有探员立刻分成四个小组,同时进行营救行动。”
“其余人,护送这艘船回港口。”
夜风中他的声音还是很清晰。
冷静、理智,仿佛再紧张危急的关头他也能像现在这样保持冷静——如果他没有皱起眉的话。
“另外,C7组探员,跟随我,立即展开行动。”
他必须立刻。
立刻去救她。
把她安安全全地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