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
Chapter 45
陈不周这几天着实不怎么好过，连着熬了几个大夜审讯犯人和查阅资料，连去遛狗的时间都没了。
他今晚下班得格外早，才不过八九点的时光，他已经从警署门口走了出来。
下班后，陈不周径直开车回了家。
等红绿灯的时候，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目光虚虚地落在光芒刺眼的红绿灯上，耳畔又浮现了那天盛夏里的那句话。
——如果我说，我以后也来到警署成为你的同事，我的梦想也是做一名警察，你会中意我一点吗？
——我钟意你，陈警官。
陈不周这一连好几天都再没去过盛家山顶别墅，一来是不知怎么应对她，二来，是他最近案子的确是太忙了。
当然。前者更重要。
短时间内，他最好还是不要再接近她。
身为年长者，他得有分寸感，所以不会对此做出回应，要做出正确的引导而不是诱导，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他们看待感情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他得克制和分寸、隐忍理智，小朋友却往往勇敢与热烈、横冲直撞。
小朋友的想法就是简单执拗，成年人需要权衡所有。而一个成年人可以很有分寸感且温柔地拒绝。
她不懂事。
他得懂。
陈不周皱着眉，似乎叹了一口气。
绿灯再次亮起，黑色大g如游鱼般在夜色中穿行，手机叮叮传来两条简讯，但他没看一眼。
回到家，推开冷冰冰的房门。
稍显冷色调的公寓几乎只有黑白二色，虽然家具齐全，但却缺了那么一点人气，只在茶几上摆着唯一一点绿植——还是棵仙人掌。
十分钟后。
年轻警官终于卸下一身疲惫。他松松垮垮地系着浴袍，冷硬明晰的肌肉线条尽数藏在浴袍之后，从浴室内氤氲蒸腾的水汽中走出。
他面孔英俊淡漠，全身上下也透着一股随意冷淡，正和这间公寓的风格完美融合。
眉峰漆黑明晰得还挂着一滴水，欲坠不坠。让人有点想要去替他擦干那一点水珠。
他一从浴室走出来，就迈着步子朝客厅的方向走去。
体积不小的小祖宗几乎是瞬间迎了上去，歪着脑袋看他。
陈不周低头，去看它。
他随意往沙发上一坐，左手微微握着，抵在下半张脸的位置，百无聊赖地打开了电视机。
正在播放的大概是十年前上映的梦工厂出品，音乐与画面都是一绝，大气深刻。很多人都认为这是电影史上最伟大的动画片，这也是他闲暇无事时打发时间会看的。
没人说二十八岁了，就不能看动画片了。
萨摩耶也乖乖地蹲在地上看动画片。
陈不周低下头，轻笑一声，慢条斯理摸了一把它的脑袋，紧跟着暂停了电视画面走了几步，在厨房冰箱前站定，打开门，随手拿出了一瓶冰水。
耳畔再次响起她的声音。
——如果我说，我以后也来到警署成为你的同事，我的梦想也是做一名警察，你会中意我一点吗？
——我钟意你，陈警官。
陈不周动作顿住，半晌才扭开瓶盖，还没来得及喝水。
脚边的萨摩耶绕着他在转圈，圆滚滚的眼睛很是兴奋地绕着主人转来转去，笑容像个天使。
陈不周没忍住扯了一下唇角，有点无奈地低头递给它一个眼神，自言自语道：“今天阿姨带你出去散过步了吧？怎么还这么黏人？”
“我最近可真是昏了头了。007，你说我最近是不是变了太多了……”
“今天怎么比平常沉默，嗯？”
“算了，你又不是真的零零七，又怎么能懂。”
“只有傻瓜才会天天对着宠物讲话，对着人不能说的得藏心里，能说的说不出来，对着一只狗倒是满腹牢骚。好了，007，今天我们都早点休息吧。”
他仰头，灌了一口冰水醒醒神。
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陈不周还保持着半仰着头的姿势，手上的冰水没放下，只有喉结上下滚动，视线偏过去漫不经意扫了一眼。
他从手机屏幕收回视线，略一叹气。
“事情有变，007，今天带你一起出动吧。”
“小祖宗，我再带你出去散散步。”
几分钟后，刚啪的一下关上门，小祖宗就嗖的一下冲了出去，比警署的警犬还要活泼英勇些。
而他的主人却慢条斯理跟在后面，没被它的节奏带跑，但也被这种单纯的快乐渲染了些许。
狗狗哪有什么烦恼。
夜晚的风很宁静，又是陈不周最中意的凌晨。整个城市在这一刻宁静得很美好，空气也是清新的，路上几乎冇什么行人。
他在遛狗的空档抽出思绪去思考很多，这种时候他可以静下来好好想想那些问题。
风将他的黑发吹得有些散乱，路灯不算太亮，明晰澄亮的光线落在陈不周脸上时，黑得更黑了，白得也更白，他眉眼舒展而漆黑，有种浓墨重彩的港味。
萨摩耶不知怎么了，忽然朝着一个方向径直奔去，拽着陈不周一股脑往前跑。
陈不周心底忽然出现了不好的预感。
这小祖宗一天到晚，要么是发现动物的尸体，要么就是发现垃圾堆，前者它已经集齐了猫猫狗狗——甚至是蛇的尸体也有，后者每次都让他有种想扔下小祖宗掉头就走的冲动。
可它还在撒着欢儿地往前冲，还不住地回头冲他喊：“汪汪汪！汪汪汪汪！”
“007？007……”
陈不周喊了几声，007却连头都不回，只顾着撒着欢儿跑，他也只能认命地跟上去，黑发在黑夜里衬得他有些面无表情。
前面那个方向，快到警署了。
远处不知跑来一个什么身影，夜晚里惨白的一点身影，越来越近，黑色长发在夜风里飞舞着，同时大喊道：“救命！救命！”
陈不周冇任何犹豫，就冲了上去。
“发生什么事了？我是警察。”
幸好他有随身携带证件的习惯。
那个女孩整张脸惨白，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贞子，脸上的妆已经哭花哭干了，脚上的鞋子也跑丢了一只。
她一把抓住陈不周的手臂，颤抖得像是溺水者一把抓住求生机会，嗓音可以听出来她试图冷静：“后面有人追我，救我，救我。”
“什么人？”
“一个男人……我今天本来跟着朋友去ktv聚会，没想到去了全都是不大熟的陌生男人，朋友提前走了，留下我一个。”
“我想回家的，我想回去，可是他们非说我一个人不安全，让其中一个人陪我回去……我喝了点酒，在出租车上报家里的地址，可是司机不听我的，反而听那个男人的要送我去酒店……”
在意识到男司机与“男友人”狼狈为奸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今晚可能不能安全回家了。
由于性别带来的体力差距，她只能在车上装醉，一直等到下车时才抓到机会死命奔跑。
人在面临危险时会激发潜能。
她跑得很快，越来越快，因为她知道她不能慢下来。
陈不周脸色有些难看，在夜灯下，他皱着的眉宇线条愈发明晰。他把萨摩耶的绳子塞给了女孩，“怕狗吗？我先送你去警署吧。”
“嗯嗯，谢谢你，谢谢你警官。”女生一边道谢，一边止不住地哭，那是劫后余生带来的眼泪，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抽噎的身体，“我本来也是想去警署来着的。”
“没事。”
萨摩耶倒是很会观察人心，绕着女孩转圈圈，撒着欢儿，又用圆滚滚的脑袋对着人家笑，露出来单纯又狡黠的招牌天使笑容。
一路上，它一直很乖。
那个女孩在警署房间内坐下，端上纸杯后才恢复了知觉似的，身子虽然还在打着颤，但却低头看了一眼萨摩耶。
她疑惑问：“阿sir，这也是警犬吗？”
萨摩耶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也的确有萨摩耶吃公饭的，不过他们的工作只是陪伴退休的孤独的警犬边牧。
它很适合陪伴孤独。
陈不周随手给警署值夜班的警探发去一条消息，才低头看了一眼小祖宗。
这回还真是汪汪队立大功。
陈不周蹲下来，慢腾腾地揉了揉小祖宗的脑袋，声音懒洋洋的，却很韧劲：“007，这回回去可要给你加餐了。”
007眼睛亮晶晶的，转了转圈。
陈不周起身后，才跟女孩点头说道：“别担心。我让同事按照你说的方向去追那个嫌疑犯了。等会会有两个警察亲自送你回家。”
“下次晚上出门尽量找个伴，凌晨夜晚对女生来说确实还是有些危险，如果遇到意外你就像这次一样朝警署跑。”
“一般晚上我们警署都会有两个警探出来巡逻的，为的就是防止像今天这样的事。”
让人安全把小姑娘送回家后，他又被小祖宗折腾了半小时才撒着欢儿回到家。
一看时间，也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好不容易一着枕头睡着，醒来随便吃了点早餐打发肚子，他又准备前往警署。
昨晚凌晨两点从警署回来躺下休息，现在又准时赶往警署。他正开着车在去上班的路上。开得并不快，甚至心不在焉。
——我钟意你，陈警官。
他惺忪着眉眼，开着那辆黑色大g，慢悠悠来到了石塘路附近，却听见轰然一声——
陈sir对着人：我话少。
对着007（狗）：噼里啪啦噼里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