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擡眼望去，凉字大旗遮天盖日，四散奔逃的兵勇，连条逃跑的路都没有，束手就擒的还能有条活路，那些想要负隅顽抗的基本都顷刻毙命。
知道大限将至，陈康也无路可逃，不得不破釜沉舟，咬牙着提枪迎面而上，却在几招之后，被李弈一刀斩于马下，结束了短短半月的帝王人生。
烽烟初歇，白骨露野。
一片哀鸿声中，李弈割下陈康首级，郑重其事地献与刘存。
“臣恭喜陛下。”
盯着陈康那被血污掩住的容貌，想起自己那同样被人斩首的侍卫来，刘存用力握紧了双拳。
终于，离着那个目标，又进了一步。
终于自己日思夜想的凤阳就在前方。
用力勒紧缰绳，刘存手中的宝剑，猛然一扬，直指前方。
此剑一出，在场所有人跪倒在地，高呼着刘存的帝号，在震天价响中，宣誓对刘存的忠诚。
一声又一声的万岁，铺天盖地，犹如大海中咆哮汹涌的波浪，把整个天地都掩埋住。
李弈看着他的帝王，此时心思繁涌。
这个男人，便是落在浅滩的蛟龙。
经历众多磨难，终于等到了他一飞冲天的时候。
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
缓缓站起身来，在刘存的目光中，李弈翻身上马。
刘存这才转了头，朗声大喊：
“去凤阳。”
君臣二人挥师凤阳。
此后大军犹如破竹之势，长驱直入，即便赵潜御驾亲征也挽救不了溃势。
刘存所到之处，百姓无不欢庆。
路过城池，基本都没有守军抵抗，差不多都是直接扔了武器投降。
他们君臣二人就这样毫无险阻到了凤阳郊外。
此时的赵潜被刘存打得落花流水，只能逃回凤阳固守。
却早已经是强弩之末，自知大势已去。
城外刘存就驻扎在凤阳城外十里，重重大军把凤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清清冷冷的凤阳宫内，平时近身伺候的内侍宫女早就跑得人影全无，只留赵潜一人，孤坐在大殿之上。
孝仁太后惨白着脸立在他身旁，看着自己的儿子，心如刀绞：
“陛下。”
凄凄切切唤了赵潜一声。
赵潜这才直愣愣地回过神来，慢慢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母亲怎么还不走？我不是安排了人送你出宫了吗？”
他是安排了人要秘密送孝仁出城的，可是孝仁这一辈子，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母子连心，难道她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死掉。
所以赶走了那些人，孝仁太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势必要与儿子同生共死了。
用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水迹，孝仁大义凌然，对着赵潜朗声道：
“古训有云，夫死从子，你是我的儿子，自然你在哪里我就要在那里。”
“母后。”
赵潜看出来母亲这是打定主意要和他一起赴死了，不由长叹一声，垂下眼帘。
其实他心中也明白，说是要孝仁太后离开，可她又能去哪里？
这凤阳城早就被刘存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去，不消一个时辰，就能攻进凤阳宫中
到时候他死不足惜，可是他这母亲可要跟他受罪了。
“儿臣对不起你。”
不等他在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外面喊杀震天，凌乱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想来是刘存大军已经攻进凤阳宫中了。
赵潜下意识地擡眼往大殿门口望去，一人慢慢出现在大殿门口处。
那人一身戎装，却被血渍染了大半个身子。
手中提着一把剑，粘稠的血液正顺着血槽一滴一滴地滑落在地上，溅出一朵又一朵血花来。
这人一步又一步，迈着稳稳地步伐，擡腿进了大殿。
就如同他第一次身穿龙袍，头顶冕冠，在文武百官的朝拜之下，进入这大殿时一样。
不同的只是，现在的他，是趟过一条最为残酷的血腥之路，才进到了这大殿里。
赵潜的眼，紧紧盯着来人，却不适适宜地想起那一天来。
自己也是这般，挺拔着脊背，大步而来，气吞山河地立与这大殿之上。
如同这人现在这般，睥睨着天下。
他不知道，那一天的刘存，是不是也如现在的自己一样。
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脚底快速的涌了上来，明明是夏日的大殿上，突然被吹起的一阵阴风，刮着骨缝，从骨头缝里疼着。
然后整个人，被那排山倒海的绝望所掩埋。
“刘存，你到底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