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个渣爹,也总归是父亲。
十几年未见面,此次终于要见到了,她心里还是隐约有点期待的。
在过去三年游历不列颠的过程中,她见到过许多父子、父女,也曾多次想象过自已见过父亲之后会做什么,对方又会做什么。
他是慈父,还是严父?
亦或者单纯是个铁血无情的君王,对自已只有利用之心,只是当做一件工具,而不是女儿。
摩根做了很多想象,也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但仍然有些忐忑。
但当真的见到尤瑟从门外走进来那一刻,她心中的所有纠结和不安,期待与激动全部都消失,一瞬之间便心如止水。
准备的多套说辞全部没有派上用场
她哑口无言,只是静静凝望着那个出现在宫内的中年男人。
女仆们见正主已到,识趣的从尤瑟两侧离开。
尤瑟也没有说一个字,这位在王位上端坐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处理了不知多少政务,再头疼的事情都解决过。
但在此刻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双手不知该是自然垂下,还是放在身后,也不知是愧疚呢,还是面无表情。
传说中他有不少子嗣,但在型月世界里,他还真就只有摩根和阿尔托莉雅两个女儿。
而且都是从小就不在身边,一个被妖精带去阿瓦隆,一个寄养在埃克托那。
他也没有跟女儿相处的经验,也不知该从一个什么样的角度来看待这个女儿。
所以同样设想过很多遍的他,却在一瞬间之间将所有设想推翻,那些场景都不合当前的实际。
“真是许久未见。”
最终还是尤瑟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他坐到摩根对面去,与其隔着几米相望。
“确实是许久未见,毕竟我从未见过。”摩根也不知该说什么。
狂怒着表达恨意?还是大失所望,一把掀翻桌子摔门而去?
都没有,真正见面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并没有那么恨,并没有那么在意。
或许以前的确是在乎、执着,甚至可能为之疯魔。
但现在没有了。
就感觉都无所谓,也没那么重要。
摩根脑海会下意识浮现一个不时犯贱,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的身影,也许是受了他的影响吧。
“我是这个国家的王。”尤瑟兴许是误会了什么,突然说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政治生物当多了,他的思维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会往政治上想,已经改不了了。
他想的是对方在抱怨,自已利用了她,又从未与之相见,给予哪怕一点关爱。
于是他说明理由,或者说苦衷。
他是这个国家的王,要为整个国家考虑,没那么多空去关心个人。
利用一个人,而有利于整个国家,从王的角度来看,这也很划算,他不会觉得自已做错了什么。
摩根很显然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向来很聪明。
死心了吧只能说,还想着能不能感悟到亲情,汲取温暖之类的东西,但现实告诉她,不可能。
对于国王、皇帝之类的存在,确实不能以常理看待。
诛杀亲子的君王都有,别说利用了。
“呵,正因如此我才会来找你。”摩根自嘲笑笑。
嘲笑自已的天真,竟然对尤瑟会抱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尤瑟沉默片刻,略微垂眸将视线放到自已桌上的酒杯中,酒水倒映出他的容颜,两鬓苍苍,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憔悴。
“你想要什么?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可能满足你。”他开口,这是他所想到的补偿方式。
“简单,你退位去当太上皇——这个说法,你应该能懂吧?”
“大概就是子代上位后,上一任的国王就可以这么叫。”
尤瑟挑眉,“你要继位?这个暂时不可能,你远远不够成熟,你成长得再快,也才十三岁,终究是有限的。”
“治国这种事是很困难的,可不是儿戏。”
他没有把话说死,直接说摩根永远也不可能当王,自已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那是很愚蠢的说法,尤瑟可没有这么傻。
要是摩根受了刺激做出一些冲动的事,他觉得自已不太可能拦住,即便自已身上也有一部分不列颠的加护。
于是他只能拉扯,以摩根年龄不大的理由暂时稳住她。
这是在暗示她,给她一种幻想,只要她长大就能继任王位。
再简单点说,就是画饼,画吃不到的大饼。
可摩根并没有吃这一套,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我知道治国不容易,但这不重要,我也不在意。”
“完全可以我来当王,政务继续交给你处理,也不会有什么实质上的影响。”
此话一出,纵然是沉稳老练的尤瑟王也不由嘴角一抽。
你以为王位是什么?想当就当?
不要实权,只要个名头?
你以为这是游戏吗?
这简直是在胡闹!
而且哪怕只是名头,他也不可能给摩根。
谁知道她嘴上说自已不要实权,但真的继位之后,会不会反手就把他给关起来,自已独揽大权?
就算是真的,等自已一死,那摩根不是正统得不能再正统的卡美洛之王了吗?
那亚瑟怎么办?亚瑟拿什么当王?
造反吗?
尤瑟想得很远,这是政治生物的通病。
“你看看,我就说你还太年轻,把国君之位当做儿戏来看待。”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你有没有看上哪座宫殿?我划给你做寝宫。”
“都看不上眼的话,就叫人照着你的心意建一座吧。”
尤瑟要把这件事揭过。
但摩根就是冲这个来的,怎么可能会让他把话题岔开。
“既然你觉得我暂时不合适,那我退一步好了,这是我最大的容忍。”
“我先不要王位,要继承权。”
“你现在就对外宣布我是这个国家唯一的继承人,那也可以。”
难缠。
尤瑟顿时感觉自已头疼起来了。
看着他的神色,摩根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怎么,这也不行?”
“你说我现在不能继位,那先当个储君,等之后再继位也没有问题吧?”
“我已经让步了。”
摩根盯着他的脸,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尤瑟久久不语。
“是那个所谓的预言么?完美之王?真是可笑。”
“愚蠢!无知!”
摩根猛地站起身,指着对面的尤瑟大声道:
“将所谓的预言奉为圭臬,认为只有所谓的完美之王才能胜任王者的职责,真是愚蠢得可笑。”
“我要是你,就一头撞墙上把自已撞死得了。”
尤瑟抬起眼皮,有些无奈地解释:“这不仅仅是预言那么简单,这里面的水很深。”
“你不适合成王,无论是实质意义上的,还是一个名头。”
“我可以给你很多,唯独这个,没有任何可能。”
“没有可谈性。”
“摩根,我的女儿,你要理解这一切,当王并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王会背负很多东西,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可不仅是看上那么光鲜亮丽,大权在握,指点江山……那都是浮于表面的东西,暗地里很多东西都见不得人。”
“总之,此事勿要再提。”
“如果你再执迷不悟的话,休怪我不念父女之情。”
“明天,我就会对外宣布你王女的身份,给予你相应的权力和富贵。”
“就聊到这里吧。”
尤瑟王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