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平眼睫毛微动,倏然感觉到手心多了个软乎乎的东西,他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不敢用力。
不一会儿,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背上的伤口传来剧痛,他皱着眉,缓缓睁开眼。
视线慢慢聚焦——
这个地方,他并不陌生。
他啧了声,皱着眉擡手,刚擡起来,就牵动了伤口,不得已又放下。
他难不成还在做梦?
可是这种疼痛感太真实了,一点都不像做梦。
小药精见他醒了,奶声奶气喊了句:“妈妈,这个叔叔醒了耶!”
听到软软糯糯的娃娃音,他才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
他忍着疼痛回头看了一眼,小药精也正歪着头看他。
“叔叔,你很疼吗?”
他张口,还没说话,就听见门外走进一人。
唐甜手上端着药,见小药精竟然在床上蹦跶,“糖糖下来,要是碰到叔叔伤口怎么办。”
小药精不服气,“我很乖哒,不信妈妈问叔叔,我没有碰到伤口哟。”
段延平浑身都僵硬了,这声音!
他惊愕失措地回头,目光接触到唐甜的脸,方才在梦里如潮水般的窒息感涌上来。
他甚至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唐甜忍不住叹气,“愣什么,你自己跑到我们后山的,不记得啦?”
段延平如梦初醒,眼眶猩红,挪开视线。
“先喝药吧,杨大夫说这药是消炎的。”
小药精从床上爬下来,拿出自己的小盒子,里面藏着她的糖果和私房钱。
数了数,里面还剩四颗糖。
她忍痛拿出来一颗,走到段延平面前,“叔叔,药药很臭很苦哒,糖糖给你吃,不要哭哟。”
经她这么提醒,段延平才摸到脸上的湿润。
他想擡手摸摸小药精,可是背上伤口剧痛,根本擡不起来。
他真蠢,这明明就是他的女儿!
他怎么会觉得糖糖是别人的孩子?
唐甜走过去,坐在了矮凳上。
段延平连睡觉都得趴着,不能起身,喝药自然也得喂。
喝了一口药,他顿了一会儿,“我大概记得自己往哪边走,但是不知道最后回到了牛头村。”
唐甜眼神有些复杂,如果不是小药精发现了,他现在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你这伤……算了,问了也不能说,我还是不问了。”
段延平擡眼看她,双眸倒影出她的影子。
她几乎没怎么变,看着气质稍微成熟了一些。
岁月对这个女人格外友好,好像并不打算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甜甜,糖糖是我的女儿。”
这是肯定句,他不是问。
唐甜手上一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淡然问:“你怎么知道?”
段延平失神,那种失去唐甜的感觉,他记忆犹新。
“我做了个梦。”
唐甜道:“让我猜猜,是不是我死了,你和谭苑青结婚了?”
段延平听言,心中惊骇,她果然知道!
他不顾背后的伤口,猛然坐起来,眼眶泛着猩红的血色,含着化不开的沉痛,“你知道……”
唐甜急忙按住他,“你快给我躺下!杨大夫刚给你弄好的伤口,要是崩裂了怎么办!”
事实上,伤口已经开始渗出鲜红的血迹。
唐甜恨不得捶死他,一点都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药都凉了,先喝药!”唐甜板着脸道。
段延平一只手接过她手中的碗,几大口便将药灌了下去。
小药精脸皱了起来,“叔叔,药药不苦吗?”
段延平扯了扯她的小揪揪,“叔叔……是大人,不会怕苦。”
没有唐甜的同意,他连自己是爸爸都不敢说。
小药精拿着糖果,把里面的糖剥出来,白嫩嫩的小手指捏着淡粉色的糖果。
“呐,给叔叔吃啦!”
段延平张口,凑了上去,差点把她的小手都吃了下去
小药精咯咯笑,“叔叔嘴太大啦,我的手都被你吃掉啦。”
唐甜扯了她的小揪揪一下,小白眼狼。
她起身想出去,段延平开口道:“甜甜!我有话跟你说。”
唐甜放下碗,“有话就说吧。”
段延平不是喜欢误会的性格,他既然知道了有误会,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
不解释清楚,他觉得憋屈。
“我是娶了谭苑青,但那是为了照顾孩子。我没碰过她,一开始就说清楚了,我和她是形婚,有名无实。后来知道她对孩子不好,我就和她离婚了。”
小药精捂着小嘴惊呆,她想起这个人是谁啦!
这是她爸爸呀!
她擡头看唐甜,一脸天真:“妈妈,是的哟,爸爸和怪阿姨离婚了,对我很好喔。”
她这话一出,最震惊的莫过于段延平。
为什么她也知道这些事情!
唐甜轻哼,“就算你和谭苑青没什么,你敢说你尽到了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吗?”
段延平垂首。
他没有,如果他有,哪怕多关注一点唐甜,她不会早逝。
一想到唐甜死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几乎要将他五脏六腑搅碎。
“甜甜,那不是我……”
他及时回头了,他不会再是那个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
“如果我没有跟你提出离婚,你现在看到的就不是我,而是骨灰。”
离婚是自救,等待着段延平,她只会重蹈覆辙。
“对不起……”
唐甜真心觉得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然她两年前也不会想着接受段延平。
只是看他知道了这些事,又忍不住想刺一刺他。
可现在看到他难受了,唐甜自己心里又不得劲。
“算了吧,都过去了,你还是好好养伤吧,需要我通知你的朋友过来吗?”
段延平摇头,“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通知了他们,指不定先得到风声的是谁。”
唐甜点点头,“那成吧,你先好好养伤。饿不饿,我煮了点粥。”
段延平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