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唐甜失望了。
她哪怕用尽全力在奔跑，脚程仍旧比不上训练有素的军人。
直到走到牛头村的村口，她依旧没看到段延平。
眼前，只有倒塌的房屋，和被埋了一半的村子。
她脸上沾满了雨水，浑身都要冻僵了，一颗心更是在冰窖一般，麻木不堪。
“段延平！”
唐甜不知道上面还会不会有落石滚下来，她迫不及待想要确认，段延平究竟是不是还在。
她喊得声嘶力竭，可每一声，都被暴雨声掩盖，完全得不到回应。
冰冷的雨打在脸上，唐甜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却还是没忍住往村里走。
她刚走两步，一股巨大的力道把她扯了过去。
“你来这里干什么！里面刚滑坡，你还想过去？”
唐甜使劲揉了揉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闪电在天际划过，冷冷的光亮打在他脸上，雷声响彻天际，让唐甜再一次确认，是段延平没错。
她喉咙里像是梗着一团棉絮，上不来下不去，一开口又像是被刀片划破一般，疼痛难忍。
段延平时常在野外训练，练就了好眼力，定睛一看，才发现唐甜裤子都破了，一身都是泥。
顾不得问话，他急忙将身上的雨衣脱下来，穿在她身上。
“这里太冷了，我先带你回家。”
唐甜不动，拉着他的手。
不知道是她冷，还是他冷，唐甜一点温热都感觉不到。
她一颗心直直往下沉，指着那一堆山上落下来的泥土哭着道：“糖糖说，她梦到你被埋了，你是不是真的被埋了？”
段延平擡手，给她擦了擦脸，将雨衣的帽子给她盖好。
“傻不傻？我现在不是在你面前？”
唐甜嘤嘤哭泣，握着他的手，“没有温度，你不会已经死了吧？我以前书上看过，说有些鬼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以为自己是人呢。”
段延平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是因为太冷了，我们现在回去，你就能感受到我的体温了。”
唐甜不信，她还是觉得段延平已经被埋了。
段延平无法，只好一把将她给抱了起来，往公社的方向走去。
唐甜觉得脑袋成了一坨浆糊，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傻乎乎任由段延平带着她离开。
好在临时搭建的塑料棚离这里不是很远，走路半个钟能到。
王大娘是第一个发现唐甜和段延平的，急忙起身跑过来。
“怎么搞成这样？”
段延平把唐甜放了下来，“大娘，麻烦帮我看看有没有干净的衣服，牛头村已经滑坡了，让大家都不要回去，之后看政府安排。”
王大娘一怔，点点头，去给唐甜找衣服。
段延平用工人用剩下的塑料布，临时搭了一个换衣服的地方，让唐甜先把湿衣服换下来。
等两人都换好了衣服，段延平才有功夫给她检查身体。
好在她穿着厚厚的衣服，哪怕摔了一路，身上也没什么大的伤口，擦伤倒是不少，尤其是膝盖上。
一只脚还崴了，肿得老高。
王大娘忙前忙后，又是打热水又是找药，“你就这样跑出去，都不晓得说一声，我好让二旺跟你一起去，你也不会伤成这样。”
唐甜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低低说道：“大娘，你先回去睡觉吧，我没事。”
王大娘叹气，“那你有事记得和我说，我就在那边。糖糖，要不跟奶奶一起睡？小莲花和虎子哥哥都睡了。”
小药精依偎在唐甜身边，眼睛熬得通红，就是不愿意跟王大娘过去。
“大娘，她跟着我们就好了，没事。”
王大娘这才作罢，起身回了自己的位置睡觉。
小药精看着段延平给唐甜上药，小脑袋往下一点一点，困极了。
唐甜在自己身边垫了垫子，把棉被给拿了过来，就让她靠着自己睡着了。
段延平拿着跌打酒给她搓脚踝，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上蔓延开来。
“嘶——你轻点儿！”
段延平擡眼，“你还知道疼呢？”
唐甜噘着嘴，低声道：“我以为你真的被埋了，你就不应该……”
唐甜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
不应该什么？
他不应该回去救牛英华那种人。
可转念一想，他是军人，怎么可能置群众的生命不顾。
哪怕那个人是咎由自取，哪怕那个人不是好人，他也一定会救。
“段老大被一颗石头砸了腰，送去医院了，李桃花和牛英华也跟着去了，牛头村的人都出来了，我自然不会傻傻地再冲过去。”
他声音冷硬，可手上的动作还是轻柔了许多。
当时的事情，被他三两句带过，期间的凶险，并不想多说。
他没告诉唐甜，牛英华自己跑出来了，颐指气使让段延平他们进去救人。
知道段老大还在里面，段延平第一时间冲进去。
段老大当时被石头砸了腰，动不了。
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里，拖着段延平不让他走，死也要他陪葬。
这种无耻，段延平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见。
可是他是军人，不能动手，不然像段老大这种人，他绝对会往死里揍。
他沉默着给唐甜上好药，将她搂进怀里，一家三口盖着一床大大的被子。
“以后不要这么傻，你要是出了事，糖糖怎么办。”
唐甜靠在他怀里，直到那种温暖裹住身体，她才觉得段延平有了真实感。
这个夜晚好漫长，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在是清醒还是做梦。
“我当时以为你被埋下去了，没想那么多……”
段延平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声音低哑：“我要是真的被埋下去了，怎么办？”
唐甜一怔，“我会救你的。”
“如果……”
“没有如果，你没有埋在
唐甜有些不悦， 她惊魂未定，不想听这种假设性的问题。
段延平轻笑，“好了，睡吧，我在这里了陪着你们。”
唐甜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最舒服的姿势，意识渐渐模糊，缓缓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