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见顽童故作持重,扮作自己,不禁诧异。
“汝等小儿效颦作态,老夫何尝如此顽皮?”
孩童得见黄忠,纷纷拥至,兴奋言道:“黄老将军老当益壮,箭法无双,请黄老将军教我等射箭。”
“好说,好说!”
每见如此,黄忠都要下马,亲自演示一番。
若得鸟雁飞过,便射下一只,给孩童们烤来吃。
老人家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甘宁亦常遇相似之景。
巡城之际,屁股后面跟着好几个挂着铃铛的小童。
这感觉好像比带着正规军还有面子。
他曾经无数次的试想。
我甘宁一身本事,却为益州人士所轻。
待吾复临益州之日,必统皇叔锐卒雄师,踏破成都大门,将蜀将打个火花流水。
让当初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曾经被你们小觑的甘兴霸,到底是何等角色?
然而,事情的发展竟与最初设想有些不同。
自己本想亲率大军攻破成都,未曾想却率精锐之士救了成都。
他以为自己恩怨分明。
此以德报怨之举,应该会为此而感到不爽。
但好像并没有如此。
如此存亡之刻,拯生民于倒悬,好像比破城耀武、折辱故旧,更觉扬眉吐气。-d~i?n\g~x¨s,w?.·c_o′m`
只是这几个小孩儿,破衣烂衫,鼻涕邋遢的。
还有的光着小屁股,露着小牛子。
我甘兴霸素重容止,哪里是这个样子?
遂恼火粗吼:
“哎,那几个孩儿过来。”
几个孩儿拥至。
甘宁叫部将取自己所备缎布几匹。
朝孩童道:
“给你们几匹布,滚回家叫你爹娘扯件新褂子,穿成个人样,再来学老子!”
孩童们惊愕,接着欣喜,接过布,乃作鸟兽散。
甘宁满意的点点头。
……
成都罹难,烽燧暂熄,有刘备主持大局,蜀民乃安。
城头之上,兵卒与百姓共拾残骨、移砖石,欲复雉堞之固;
坊巷之间,医工携学徒架釜燃薪,熬煮驱疫之汤,药气刺鼻,引得妇孺持陶瓮接踵,为病者求药。
郊野山林,青壮挥斧伐檀,取木以缮毁垣,老匠踞于檐下,亲授榫卯之术,教少壮架梁苫茅。
城心设粥寮数处,刘备常着素衣,执长杓于沸鼎间搅动,见失独老者蹒跚而至、残疾病患倚杖而行,即命从人速取陶碗,亲察羹粥冷热,复嘱仆役捧予众人,温言慰勉。
而与刘备一同施粥者,多为蜀中官员与亲眷。
这其中常见一富态女子里里外外忙活着,张罗着事,安排着女眷。\我¢的,书^城′ \已\发?布.最!薪`漳\結¨
很多刘备不方便张罗的事,她都主动承揽过来,一一安排。
帮刘备缓解了很大的压力。
偶得相遇,刘备拱手聊表谢意:“多谢夫人照应。”
女子朝刘备彬彬施礼,温婉一笑:“将军国事为重,贱妾区区微劳,何足挂齿。”
乃忙他处。
刘备心想,观其举止端方,或许是刘季玉之遗孀。
因来往奔忙,亦不便相问。
但随着共事时间越来越长,女子和刘备共处之机也越来越多。
两人共守一巷,一持粥鼎,一守药炉,一起为百姓施粥疗疾。
有百姓不明所以者,猜言:“此或为玄德公之夫人。”
否则,怎得这般般配?
刘备偶闻传言,觉得不妥,有些事讲明白为好。
免得生出谣言,毁璋妻名节。
但她到底是不是刘璋之妻,刘备也不确信。
还是当面得问为佳。
便于午后休憩之时,乃问此夫人:“多日劳烦夫人相助,某尚未得知,夫人是何许人家?”
女子欠身,彬彬一礼:“回禀玄德公,妾身乃刘瑁遗孀吴氏。昔成都危殆之际,自当助皇叔为蜀中黎庶分忧,此乃分内之责也。”
刘瑁之遗孀,吴氏……
刘备惶然一怔。
脑海中立刻想到离开江陵前阿斗所言。
这不是前世自己的妻子吗?
亦乃抚育阿斗长成之第西慈母也。
亦是我……
我的皇后?
恍惚间,刘备有些出神。
又觉失态,赶紧欠身行礼:“原是吴夫人,失敬,失敬!”
吴夫人温言一笑:“皇叔拯成都于倒悬,阖城士庶咸感大德。何以过谦?”
“夫人言重了。”
这时,有一少女气喘吁吁的跑来,先朝刘备一礼:“小女见过伯父。”
刘备不认得她,只得点头回礼:“哦。”
而后对吴氏道:“姨娘,新采草药己至,然尚未理拣。”
吴氏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而后欠身对刘备礼貌一笑:“玄德公,妾身暂且告退,去备明日草药。”
“好,你忙。”
吴氏叫起闲憩女子若干,与少女共行而去。
刘备望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前世有夫妻之缘,然终未得长久。
今生我有甘妹相陪,糜妹相伴,又有香香侍侧,恐无暇伴卿余生。
今生今世,愿你得嫁个好人家。
不至于孤苦终老。
刘备苦笑一声,起身谓陈到:“陪我西处走走。”
“喏!”
陈到持剑起身,伴刘备左右。
此时夕阳西下,城中奔忙之气息减祛了不少。
大家都忙着张罗着驱蚊过夜。
行至城西,忽见巷头处有军卒圈地,亦有百姓围观,似乎要在这里发生什么重要之事。
乃欲询问,军卒和百姓见刘备前来,纷纷躬身下拜。
刘备掌事军尉:“此欲何为?”
军尉说道:“回玄德公,公子循欲在此行刑。”
刘备心中一诧:“要对何人行刑?”
军尉抱拳道:“乃张松之家眷。”
刘备不免一惊:“什么?张松家眷在此?”
军尉慨然道:“玄德公安知,向者张松投曹之日,主公己尽擒其兄张肃,与其家小于此为质。然松执迷不返,铁心附曹。今成都损兵折将,皆松之祸也。若不族灭其亲,何以泄三军之愤?”
“这……”
刘备喉头一哽。
脑海中又回忆起阿斗所言。
前世张松铁心附我,送我益州之图,结果却为其兄张肃告发,导致其被刘璋灭了九族。
唯得一子一女侥幸得逃。
如今他归附曹操,难道其家眷还会经此一难?
前世于我有恩,却无能得救,今生亦要眼睁睁看其家眷尽绝?
今世张松虽有投曹之举,但其家眷并无深罪。
更何况,其女后为马超之妻,其子张表亦为我蜀汉忠臣良将。
我要眼睁睁看他们死在此地?
可若相阻,又如何得解蜀中黎民之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