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恶犬成了看门翁

第一百三十一章 恶犬成了看门翁

“什么?竟有此事!”

“怪不得官道封了,原来是这奸臣在搞鬼!”

百姓们本就因顾公犁而心向九原,此刻听闻这内幕,更是义愤填膺。

李山河趁热打铁,话锋一转,指向远处上郡的方向:“那奸臣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矫诏调动上郡屠睢老将军的兵马,要来攻打九原,说顾公是反贼!各位乡亲,你们说,一心为民的人,会是反贼吗?”

“不是!”台下群情激奋,吼声震天。

“那屠睢老将军,久经沙场,忠肝义胆,岂是糊涂之人?他一眼便看穿了李 斯老儿的奸计!老将军心想,这刀口,是对准匈奴人的,怎能指向自己的袍泽兄弟?于是乎,屠老将军大军开拔,陈兵边境,名义上是奉了奸臣之命,实际上,却是用这十万大军,为九原筑起了一道人墙,护住了咱们北疆的这位活菩萨啊!”

旁边一个扮作卖唱的汉子,立刻拉起胡琴,用沙哑的嗓音唱了起来:

“奸臣坐朝堂,黑心肠。忠良守边疆,铸犁忙。屠公识大义,铁壁墙。护我顾青天,保我粮!”

这歌谣简单上口,旋律更是朗朗动听,没一会儿,连路边的孩童都跟着哼唱起来。

一时间,李 斯成了祸国殃民的奸臣,屠睢成了深明大义的忠将,而顾清寒,则是在忠将的暗中保护下,为民请命的青天大老爷。

这出戏,唱得整个北地六郡,人尽皆知。

上郡,屠睢的军帐内。

气氛有些古怪。

副将拿着一份情报,脸上的表情像是便秘了十几天,想笑又不敢笑,想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说。”屠睢正擦拭着自己的佩剑,头也不抬。

“将……将军,”副将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别扭的腔调念道,“外面……外面都在传,说您……慧眼如炬,深明大义,不与奸臣同流合污,陈兵于此,实为保护九原顾右庶长……”

“噗……”旁边一个正在喝水的裨将,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屠睢擦剑的手停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盯着副将:“还有呢?”

“还……还有一首歌谣,”副将硬着头皮,干巴巴地哼了两句,“奸臣坐朝堂,黑心肠……屠公识大义,铁壁墙……”

军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几个裨将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显然是在强忍着笑意。

屠睢沉默了半晌,忽然把佩剑“哐”的一声拍在桌上。

众人吓得一哆嗦,以为将军要发火。

谁知屠睢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骂道:“他娘的,这顶高帽子,做得还挺合头。老子这辈子,头一回被人这么夸。”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看着九原的方向,眼神里透着一股老狐狸般的精明。

顾清寒这小子,有意思。

这一手,玩得漂亮。

李 斯让他当恶犬,这小子倒好,直接把他屠睢捧成了看门的神。

这下,他要是真动了,就坐实了是李 斯的走狗,与奸臣同流合污;

他要是不动,就印证了歌谣里说的,他是深明大义的保护神。

怎么选?

傻子都知道。

“传令下去。”屠睢沉声道。

“在!”副将立刻立正。

“让弟兄们把营寨扎得再牢固些,把岗哨设得再远一些,把军容整得再威风一些!”

屠睢大手一挥,“咱们是来干嘛的?是来保护北疆安宁的!就得有个保护神的样子!别让匈奴的崽子们,也别让某些心怀不轨的宵小,钻了空子!”

副将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憋着笑大声应道:“遵命!保证让咱们这‘铁壁墙’,固若金汤!”

屠睢满意地点点头,心里却把顾清寒那小子又骂了一遍。

送这么大一顶帽子,还让老子没法不戴,真是个小王八蛋。

咸阳,丞相府。

“咣当!”

一只价值连城的琉璃盏,被狠狠地掼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李 斯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手中那份从北地加急送来的密报。

那上面,详尽地记录了市集上的评书,酒馆里的歌谣,甚至连屠睢军中那些古怪的命令都一清二楚。

“保护神?铁壁墙?”李 斯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好!好一个屠睢!好一个顾清寒!”

他感觉自己不是被扇了一巴掌,而是被绑在市中心,让全天下的人轮流上来吐口水。

他精心设计的诛心之计,转眼间,就成了衬托对方光辉形象的背景板。

他自己,从执棋人,变成了戏文里那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白脸奸臣。

而他最倚重的一枚棋子,镇守北疆的大将屠睢,竟然乐呵呵地当起了对方的捧哏!

这是一种智商和尊严被双重碾压的极致羞辱。

“噗——”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李 斯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喷在了面前的竹简上,点点猩红,触目惊心。

“相爷!”堂下侍立的幕僚们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搀扶。

“滚!”李 斯一把将他们推开,踉跄着站起身,眼中满是疯狂的血丝。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边疆武夫。

那是一个比狐狸还狡猾,比毒蛇还阴狠的对手。

他想用势,对方却用势把他架在火上烤。

他想用法,对方却用情和理,把法变成了欺压忠良的恶器。

他还能怎么办?

派人去辟谣?

说那歌谣是假的,他李 斯不是奸臣,屠睢也不是什么保护神,他就是去打顾清寒的?

那只会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气急败坏的小丑。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了李 斯的全身。

他发现自己空有一身权势,却打不到那个远在九原的对手。

对方仿佛隔着千里,操控着人心,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顾清寒……”李 斯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怨毒与不甘,“本相与你,不死不休……”

九原郡守府,后院。

顾清寒正悠闲地给那只白猫梳理着毛发,姜瞳坐在一旁,素手烹茶,动作优雅。

文远快步从外面走来,脸上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意。

“主公。”他躬身行礼。

“说吧,咸阳那边,琉璃盏又涨价了?”顾清寒眼皮都没抬一下。

文远忍着笑道:“不止琉璃盏。听闻昨日丞相府传召太医,据说是相爷忧国忧民,心力交瘁,呕血了。”

姜瞳递过一杯刚烹好的茶,莞尔一笑:“看来李相的火气,比我们这炉子里的炭火,还要旺盛几分。”

顾清寒接过茶杯,轻啜一口,目光望向咸阳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告诉李山河,戏可以唱得再大一些。既然李相都吐血了,我们总得表示一下。”

他顿了顿,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就说,九原顾右庶长听闻丞相病重,心急如焚,特献上‘顾公犁’百架,愿丞相大人早日康复,莫要因操劳国事而伤了身子,以致被 奸人蒙蔽,误国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