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人和骡子车一进门,早早等在这里的官差们紧忙紧地关门上栓,腿脚麻利的用身子抵着,包着纱布拄着拐的在后头递桌椅板凳。
单看这配合的熟练度,就知道这种事己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此刻门外,百姓也跟着追了过来,民愤未消,追急了眼,对着门着哐哐就是踹。
“狗官开门!”
“开门!快开门!”
“早就说了那里不能去,你们为什么非还要去?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们!”
“你们不放过我们,我们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对,要死也要拉着垫背的!”
“出来,出来狗官!”
一块块形状不一定石头顺着门头往里扔,跟下石头雨似的,宋铮忙护着冯老太等人躲开。
宋家众人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骡子都跑懵了,‘嗷嗷’首叫唤。
以前哪见过这种阵仗?
听说归听说,亲眼看到才觉得民愤何其恐怖。
先前那高个子就站在跟前,见状叹了口气道。
“内宅门厚撞不开,等他们手里石头砸完,粪水泼完,想骂的骂完,实在没有发泄的东西就回去了。”
宋铮看了眼他瘸着的那条腿,终于知道这些官差为什么带伤了。
“这种情况,多久了?”
“也就最近几天。?k!e~k`a+n/s\h?u~.·c¢o`m?”
高个子小心看向一旁站着的顾妄二人,又叹了口气。
见他这般,顾妄不乐意了,抱着剑道。
“你那什么意思?这件事可跟我们没关系啊。”
高个子不吱声。
听着外面撕心裂肺的谩骂,宋铮不禁疑惑。
“百姓总不会天天暴起,也不会无缘无故暴起。听这压不下去的恨意,你俩抱人孩子跳井了?”
“怎么说话呢?”
顾妄斜眼打量她,又扫了眼宋家人的穿着。
“你真是上面调过来的县令?朝廷没人了?”
宋铮一身素青色长山,身形单薄,面容清秀,瞧着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穷书生。
这样的人来梧桐县当县令?
齐钺眼底也闪过一抹失望,声音冷然。
“不管你是不是新来的县令,这里都不是你们待的地方。你也看到了,这里的百姓对官员很抵触,未免引起更大的民愤,我劝你们还是趁早离开。”
两人打量宋铮的时候,宋铮也在打量他们,眼尖捕捉到了齐钺眼中的失望,也大概猜到对方心里所想。
没办法,她特意压低了嗓音,尽量保持沉稳,但身高是无法改变的,这是硬伤。
不过,对方瞧着也没比她高多少,就是身后背的两把短剑挺唬人,穿成这样,还被村民追,想来这两人昨晚上没干好事。,p^f′x·s¨s¨..c*o¨m?
不能去的地方?她挑眉。
“你俩不会去调查传言中那三个突然失踪的村子了吧?查到什么了?”
“这不是你该惦记的事。”
“那什么是我该惦记的事?我既然拖家带口的出现在这里,自然知道梧桐县是个什么地方。
你们也该清楚,委任官职是朝廷的事,不是我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
况且我们本来想走,被你们迎头堵回来。
外面那些百姓的怒火是被你们勾起来的,跟我们也没多大关系。”
顾妄一双眼睛沉沉地望着她,似笑非笑。
“县衙有新任县令调来的事百姓早己知晓,不然你以为外面那些人为什么一口一个的‘狗官’?
提醒你们离开是好意,县城就这么大,突然出现几个陌生面孔,除非你们待在县衙不出去,否则一露面,梧桐县的百姓就能把衙门彻底砸了。”
宋铮有瞬间的错愕,合着那狗官是叫她呢?
齐钺注意到刘氏怀里受了惊的宋春丫,语气缓了缓。
“宋大人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家人想想,留在这,他们能否日日承受百姓的戾气?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没必要再搭上无辜的性命。”
本以为说的严重些宋家人就会打退堂鼓,可听了他的话,不等宋铮说什么,回过神的冯老太就急急道。
“不行啊,来都来了,咋能说走就走?作恶的是那些黑了良心的官员,凭啥怪咱啊?
咱不走,咱们留下来跟百姓好好讲道理,子安不是那穷凶极恶的官啊。”
宋长喜三人也回了神,是啊,他们还得在这里等宋子安的消息,要是走了,再回来可就没有由头了。
大不了,他们就待在衙门不出门。
再说,他们还有大丫呢。
冯老太等人齐齐看向宋铮,面上满是期盼。
“大....子安你放心,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不怕。”
门外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石头雨也没那么密集了,堵门的官差对视一眼,弱弱地开口。
“县令走了我们怎么办?”
“是啊,有县令才能撑起一个县衙,我们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把人盼来的。”
“有了县令,百姓的情绪一定会慢慢平复下来。”
“大人放心,等百姓离开,我们会去县衙门口打扫干净.....”
官差们面上一片凄苦,亦是目露祈求的看着宋铮。
县令代表朝廷,时隔一年,不管调来的是肩不能扛的弱书生还是阅历丰富的官员,对他们来说都是希望。
有县令,就说明朝廷没有放弃他们。
宋铮神色淡淡,再看顾妄两人不太好看的脸,心中微动。
巡检干的是巡街抓捕的活,值堂没记错的话,是内府管家的职位。
两个正常人杵在一群不太正常的人里,这就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事。
那群官差可能是无处可去,但这两个人会留在县衙绝对是有所图。
图的啥就不知道了,但她奶说的对,他们来这里也是有所图,事己至此,走肯定是不可能走的。
听着外面渐渐平复的声音,确实如高个子所说,该砸的都砸了,该骂的都了,百姓发泄一通得不到回应,骂骂咧咧相继离开了。
宋铮单手背后,一声长叹,西十五度角仰头望天,故作深沉道。
“行了,既然我们又回了头,那便是天意让本官留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这样吧。
那个谁,你去收拾一下,赶了一夜的路,本官和家人都乏累的很。让人烧些热水,再准备些吃的,一切等本官休息好了再说。”
她突如其来的官架子让所有人都恍了一下,尤其是顾妄,看着那根指向自己的手指头,愣了愣,随即黑了脸。
“你在使唤我?”
宋铮偏头,理所当然的“嗯”了声,见他反应这么大还有些不解。
“你既然是值堂,这种事不该是你安排吗?不然呢?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话就粗了,不过很符合宋家人乡下出身的形象。
顾妄没想到当初随口编的职位,会在今天被人拿捏了,忍不住乐了,正要发作,先前那个胖头官差赶忙站了出来,赔着笑。
“我来我来!大人,这种琐事教给我就成!
热水是吗?属下这就去烧!您先和老爷老太太们去歇着!”
只要不走怎么着都行,小事他们来,这俩活爹可不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