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在想办法, 方才吃的药便是缓毒的。”
“不是万分紧急, 你会要送我和你母亲去灵武?卫翕,你当我是傻子不成。事关于我, 你便直接同我讲明白。”
卫翕低声道:“你不必担心, 你去灵武,之后再从长计议。”
扶光身子发颤,什么从长计议。“你若死了, 陛下不会召我回长安?”
“我死后, 你可以守孝为名暂缓......”
“呵。使君想的真是周到,岂不知便是官员守孝亦有夺情一说。”
“那你要如何?我说了你已是自由身, 既已离开长安, 天地广阔, 你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我会让大兄护着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你因我见弃于陛下, 魏家便不会忌惮么。”
“那你要如何?”卫翕皱眉, 也是短了精神,被她这样问, 有些疲倦地合了合眼。.第^一^看-书?网` `追?最.新_章^节_
“我要你活着。因为你若死了, 我势必没有那么容易。”
卫翕叹气。“谁不想活?可思虑要周全, 我这是为你好。”
扶光咬着唇,久久没有声音。
卫翕终于有几分察觉,视线里的手紧攥着被子, 她身子克制地颤抖。
卫翕包住那只用力的手,想叫她松些力气。扶光想挣开, 被他牢牢握住。
“你大可不必说后面那些话,你就说前面那句就好。我发现你有时说话很不中听。”
唇角被贴住,羽毛一般轻。扶光忍住的泪又淌下来,尽数落到唇齿间。柔软的身子靠近,卫翕揽住,手放在她后颈处,小心地安抚。
“会没事的。”
“你夜里不要陪着,又阿恒在。”
扶光站在窗台前,阿恒的话尤在耳边。\看+书/屋+ ′更!新¢最/全_
“这毒叫七日亡,中了此毒少有能撑过七日的,故而有此名。如今给表叔喂的亦是毒药,只是药性与之相克,好暂缓毒素。”
“七娘,夜深了,快歇下罢。”
嬷嬷,若他死了,会如何。
扶光抱着臂到底将这话咽下去。
“我睡不着,再站会儿,你去睡罢。”
柳娘叹息一声离开。扶光眼里缓缓凝结出泪,深吸一口气看向天空。新月惨淡,这夜凉的很。
怎么总是这样的冬日。
不好的事情总是在这样的时节。
“你不想去看看这些山水么,你还没去过两京之外罢。”
她眉宇稍动,看向身侧之人。
“真的,这世上风景百千,不看一看就死,多亏。”
扶光的眸子冷的很。“郎将没经过我这些苦,说出来的话也是轻飘飘的。”
他稍愣,随即道:“我阿耶义弟皆死于战祸,至亲好友许多都已离去,还是能有些懂的。他们在天之灵,定是希望我好好活着,绝不能因他们沉湎悲伤,舍弃性命。”
“我哪里悲伤?郎将哪只眼睛看见我悲伤了。”
“那你跳。”
他指着崖底道:“这儿摔下去,百丈高,定是血肉模糊。都说死的时候什么样,到了地府里就是什么样,来世投胎都要留疤。真要这样,还不如当日溺在水里。要是摔断了脑袋,脑袋都要这样提着。你见过没?我是见过的,战场上叫人砍了半个脑袋的多的是。”
“他们没人收尸,听说魂魄都不完整,下不了地府投不了胎,那就只能在人间游荡。你这......”
他走到山崖边,见了见高度。“你若是跳下去,估计是找不到尸首了。我们急着赶回长安,也没功夫去找。就算没掉胳膊掉腿,这树枝这么多,脸肯定划的不能看了,真是可惜,到时到了下面,他们说不得都不认识你了。”
扶光睇着他,突然便拿起柿子砸他。
他接的快,竟完好无缺地抱在怀里,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
见她复冷下来的样子,他收了笑,有些讪讪。“总之就是告诉你,死也要挑地方啊。”
远处的金乌恰要沉入山间,残余的霞光绘满正片天空。一时间,扶光看着这样的景象出神。
他与她一齐凝望。“这景象很美吧。可即便是同样的落日,于此处于大漠便是两样风景。如今的确煎熬,可我见你身边还有关心你的人,你那姑姑嬷嬷,更别提长安城中还有族人。不妨再试一试。”
风吹起他深青色的衣袍,背着光的脸上有些模糊,他眼中的光却很温暖。
扶光猝然惊醒。
身上不知何时* 被披上了狐裘,竟还未天亮。
她怔怔许久,在榻前跪下,对月祈求:只要能让他渡过此劫,愿以自身寿数换他性命无忧。
次日,卫翕精神竟比昨日要好些。
阿恒给他施针,卫翕见他眼下青黑,问道:“你昨日几时睡的?莫不是翻了一夜的医书。”
“我给师父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