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林淑芬按她说的把声音调小了。
罗拉望了望楼上,犹豫了一下,问:“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啦,你跟我说说,我以前是一个怎样的人?”
林淑芬笑了笑,她和罗拉不过一周不见,但是现下这个客气又亲切,说话语气又有点像个小姐似的罗拉还真让她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以前和现在也差不多,但是……”林淑芬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词语表达,“气质,对,气质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哦?”罗拉浑圆的眼睛闪着好奇的光。
“哎、就现在这样。我没什么文化,不知道怎么表达咧,精神气不一样了吧,以前好像总是沉静点,只是偶尔和我说说话,大多数时间你喜欢看书,有时候又望着窗外的天空不说话也不看书。
“我想带你出去走走你也不太乐意。
“我觉得——”林淑芬知道楼上有人,说到这声音小声了点,“你以前一直一个人住,孩子们都不在,大概是寂寞了吧,老人家一个人总是会孤独了点。+s·o_u.k/a?n¢s/h~u¨.?c+o!m?
“要是孩子们多陪陪你就好了。
“不过,你的孩子都有本事,忙也是没有办法的。”
罗拉听着她的话,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只是,她实在没有办法想象,她的老年生活居然是这样的。她也没办法把林淑芬口中的罗拉当成自己。
她罗拉,不是那样的人。
“从你开始照顾我时,我就是一个人?”
“对。”林淑芬肯定地回答她。
“嗯……”罗拉沉思,这些天她从孩子们的话语里知道,她是一九四七年嫁给张靖尘的,分别于一九四九、一九五一、一九五四年生下三个孩子,一九五八年举家去了美国,一九七六年张靖尘带着大儿子先行回国,一九八〇年她带着小女儿回国,自此住在了蒋州。!天*禧?小`说¢网. ?更¢新^最.快^二〇〇一年,张靖尘去世。
罗拉在脑海里念叨着这些数字,接着重重地深吸了一下,她望着林淑芬,又问:“那张靖尘呢?他都不回家?”
“回的,但很少。”林淑芬压低声音说,“老先生他一直住研究院那边,一直到他去世都从事研究指导。”
这事罗拉也听她的孩子们说过,只是不知道他居然也不回家的。
林淑芬见罗拉仍旧一副疑惑的模样,虽然这老太太年纪大了情情爱爱可能早看开,但林淑芬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诉她,“老太太,你以前刚回国的时候,还是对老先生很亲切的,但是,后来没多久,好像就生疏了,老先生也越来越少回来了。
“好像也是从那时候起,你就愈发沉静了。”
林淑芬顿了下,又说:“我说这个不是想教你伤心。
“老先生还是对你很好的,经常有什么好的东西都会买回来给你,只是总是让人带过来,自己就不回来。”
罗拉这些天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又好奇地追问:“为什么呢?”
林淑芬笑,“我也不知道,你当时没说。”
罗拉懊恼,现在就相当于八卦听一半结果没了下文,让人心痒痒又无可奈何。罗拉眼珠子转了转,靠近林淑芬压低声音说:“该不会是被我发现他在外面有人了吧?”说完又自个儿觉得不对,罗拉回国那年,两人都一把年纪了,不应该啊!
林淑芬大笑,“没有的事,老太太不要乱想,老先生正直着呢。”
罗拉也笑了。
笑着笑着,记忆中那个身材纤细,白白净净的小男生便浮现在罗拉的脑海里。
罗拉比张靖尘大四岁,他们罗家和张家在杭城算是比邻的街坊,罗家的园林和张家的园林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的,两家人还有些共同的生意,所以彼此间很是熟悉。张靖尘小的时候还叫她罗拉姐姐,而罗拉也一直把他当弟弟。
罗拉和兄弟姊妹在家里上私塾的时候,张靖尘也跟着他们一起念,张靖尘年纪虽小,但却聪明,甚至能过目不忘,他也是他们之间最早去了新式学堂上课的人。因为他的聪明和体弱,张靖尘很少玩得来的同龄朋友,所以罗拉很是怜惜这个弟弟,经常和陈民生一起带着他玩。
只是,一九三一年,她和陈民生去了英国留学,张靖尘去了美国,他们也因此分开了。一九三六年她和陈民生回国了,但直到一九三七年陈民生离开时,张靖尘都没有回来过,听说是在美国继续深究去了。
所以,对于此刻只拥有二十四岁以来的记忆的罗拉来讲,张靖尘只是一个在美国读书的弟弟而已。
而这个弟弟,是会笑得甜甜的、天真地喊她“姐姐”的人。
罗拉笑着又轻轻地叹了声气。
想起张靖尘,她便又想起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的陈民生。
难道他真的回不来了吗?
一想到这,罗拉又忍不住难过了起来。
一旁的林淑芬瞧见了,担心了起来,“哎哟,老太太,你别难过,我说的可都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