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鬼子摸进来了!"张大彪猫着腰跑来报告,脸上的煤灰被汗水冲出一道道沟壑,"至少有二十人,都带着冲锋枪。"
李云龙啐了一口,煤尘在舌尖泛起苦涩:"他娘的,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他转向身旁的赵刚,"老赵,带楚团长和密码本往三号巷道撤,那里通往后山。"
赵刚推了推裂了缝的眼镜:"你呢?"
"老子给鬼子准备点土特产。"李云龙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他从腰间解下两颗日式手雷,轻轻晃了晃,"大彪,把咱们的铁西瓜都搬出来!"
巷道深处,王喜武正带着几个狙击手布置防线。这个沉默的猎人把矿洞地形利用到了极致——每个拐角都安排了交叉火力点,狭窄处埋了绊发地雷,甚至还在几处关键位置悬挂了装满碎铁片的炸药包。
"喜子,"李云龙猫着腰摸过来,"东面那条岔道留出来,给鬼子当坟场。"
王喜武会意地点点头,细长的眼睛在煤油灯下闪着冷光。他取下背上那支心爱的莫辛纳甘步枪,轻轻拉开枪栓,黄铜子弹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日语喊叫声,紧接着是爆豆般的冲锋枪响。子弹打在岩壁上,崩落的碎石像雨点般砸在钢盔上。
"来了!"李云龙抄起缴获的百式冲锋枪,"听我口令再开火!"
黑暗中,几道手电光柱像探照灯般扫来扫去。靴子踩在煤渣上的咯吱声越来越近,隐约能看见钢盔和枪管的反光。李云龙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打!"
霎时间,狭窄的巷道变成了死亡走廊。王喜武的第一枪就打灭了领头鬼子的手电,第二枪正中眉心。埋伏在两侧的战士们同时开火,子弹像铁扫帚般将日军扫倒一片。有个鬼子试图扔手雷,还没出手就被打爆了脑袋,手雷在敌群中炸开,血肉糊满了岩壁。
"撤!交替掩护!"李云龙一声令下,战士们迅速退向第二道防线。这是事先演练好的战术——层层阻击,逐步后撤,把鬼子引进迷宫般的矿洞深处。
转过几个弯,前方出现了微弱的灯光。赵刚和几个战士正守在一处岔路口,身后是躺在担架上的楚云飞。
"老赵?"李云龙皱眉,"你怎么还没撤?"
赵刚指了指身后幽深的巷道:"三号巷道塌方了,我们正在挖通。*比′奇′中¨文-网, !更`辛^罪.快,"
楚云飞挣扎着坐起来,苍白的脸上全是冷汗:"云龙兄...别管我了...带着密码本走..."
"放屁!"李云龙一把按住他,"老子打仗这么多年,还没丢下过战友!"他转向张大彪,"去,带人把二号巷道的支撑梁拆了,给鬼子来个塌方盛宴!"
正说着,后方又传来密集的枪声。王喜武带着断后的战士且战且退,有个小战士腹部中弹,肠子都流出来了,硬是被战友拖着撤了回来。
"团长...我不行了..."小战士哆嗦着掏出个染血的布包,"这是我攒的...党费..."
李云龙接过布包,感觉有千斤重。他认得这个战士,是参军才三个月的新兵蛋子,上次打黑石崖时第一个冲进敌阵。
"好兄弟..."李云龙轻轻合上他的眼睛,"你放心走,这笔账老子记下了!"
巷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矿洞都颤抖起来,簌簌落下的煤灰像下了一场黑雪。张大彪满脸煤灰地跑回来:"团长,二号巷道炸塌了,至少能挡住鬼子半小时!"
"够用了。"李云龙转向赵刚,"老赵,带人继续挖三号巷道。其他人跟我来,咱们去会会这帮东洋鬼子!"
在迷宫般的矿洞里,战斗变成了残酷的捉迷藏。日军吃了亏后也变得谨慎起来,不再贸然突进,而是步步为营,用手雷和火焰喷射器开路。有几次,鬼子差点摸到核心区域,都被王喜武的狙击手和张大彪的突击队打了回去。
李云龙带着铁蛋穿梭在纵横交错的巷道里,专挑鬼子小股部队下手。百式冲锋枪在近战中威力惊人,一个弹匣扫过去就能放倒三西个敌人。铁蛋虽然年纪小,但机灵得很,专门负责装弹和扔手雷,有次还用手枪撂倒了个偷袭的鬼子。
"团长,没子弹了!"铁蛋摸了摸空荡荡的弹袋,小脸上全是煤灰,只有眼睛亮得吓人。
李云龙看了看自己只剩半个弹匣的冲锋枪,又听了听不远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突然笑了:"小子,怕不怕死?"
铁蛋摇摇头,从腰间抽出把砍柴刀:"俺爹说,砍鬼子脑袋要往脖子右边使劲..."
"好样的!"李云龙抽出大刀,"跟紧我!"
两人埋伏在一处拐角,听着皮靴声越来越近。李云龙深吸一口气,突然一个箭步冲出去,大刀带着风声劈下——"咔嚓!"第一个鬼子的脑袋像西瓜般滚落在地。铁蛋也嗷嗷叫着扑上去,砍柴刀狠狠剁在另一个鬼子腿上。
这场肉搏战短暂而血腥。当最后一个鬼子捂着喷血的喉咙倒下时,李云龙身上己经多了两道口子,铁蛋的胳膊也被刺刀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萝+拉?晓~说¨ !庚·芯\醉¨快′
"没事...不疼..."铁蛋咬着牙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李云龙撕下块衣襟给他包扎:"哭啥?你刚才砍翻了两个鬼子,比你爹强!"
正说着,巷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李云龙拽着铁蛋循声跑去,只见赵刚站在一堆碎石前,手里举着盏煤油灯:"通了!三号巷道通了!"
原来工兵们终于挖开了塌方处,露出一个仅容一人爬过的缝隙。透过缝隙,能看见远处微弱的星光——那是自由的味道!
"伤员先走!"李云龙命令道,"其他人交替掩护,逐步撤退!"
楚云飞被第一个送出去,接着是其他伤员。李云龙带着断后部队且战且退,每到一个岔路口就留下几颗诡雷。日军显然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进攻变得更加疯狂,甚至不惜用自己人的尸体铺路。
"团长,快走!"张大彪架着受伤的王喜武,冲李云龙大喊,"鬼子放毒气了!"
果然,巷道深处飘来一股刺鼻的大蒜味——是芥子气!李云龙赶紧扯出块湿毛巾捂住口鼻,拽着铁蛋就往三号巷道跑。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惨叫,有鬼子的,也有没来得及撤走的战士的。
爬出缝隙的那一刻,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李云龙贪婪地吸了几口,这才发现他们己经来到了后山的灌木丛中。赵刚正组织先出来的人构筑简易防线,楚云飞则靠在一块岩石上,脸色惨白但神志清醒。
"清点人数!"李云龙哑着嗓子下令。
结果令人心碎:进去时西百多人,出来不到三百。有整整一个排的战士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永远留在了矿洞里。
"走!"李云龙最后望了一眼黑黢黢的矿洞入口,"鬼子很快就会搜山,咱们得抓紧时间。"
队伍在夜色掩护下向深山中转移。李云龙走在最后,不时回头观察是否有追兵。铁蛋一瘸一拐地跟着他,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团长..."孩子突然小声问,"那些留在洞里的叔叔...会不会很疼?"
李云龙鼻子一酸,摸了摸他的头:"不会。他们...他们睡得很踏实。"
天亮时分,队伍抵达了一处隐蔽的山谷。这里林木茂密,还有条小溪,易守难攻。战士们立刻开始搭建临时营地,警戒哨放出去三里远。
李云龙和赵刚、楚云飞开了个紧急会议。密码本安然无恙,但日军的追兵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更麻烦的是,楚云飞透露的那个关于总部会议的情报必须尽快送出去。
"派谁去送信?"赵刚皱眉,"咱们现在人手紧张..."
"我去。"李云龙斩钉截铁,"这里就是我最熟悉地形。老赵你留下照顾伤员,楚团长..."
"我跟李兄一起去。"楚云飞挣扎着站起来,"密码本只有我能完全解读,而且..."他苦笑一声,"358团虽然散了,但在晋绥军地盘上,我的面子还是值几个钱的。"
李云龙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大笑:"好!咱们就再合作一回!"
计划很快敲定:李云龙和楚云飞带一个精锐小队护送密码本和情报前往总部;赵刚率领主力在山中打游击,牵制日军注意力;张大彪和王喜武负责保护铁蛋等非战斗人员。
临行前,李云龙特意检查了每个人的装备。铁蛋红着眼睛跑过来,递给他一个布包:"团长,这是俺娘给的护身符...你带着..."
李云龙接过还带着孩子体温的布包,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好好跟着张排长,等我回来教你打枪。"
队伍在黎明时分出发。李云龙走在最前面,楚云飞被两个战士轮流背着,密码本则藏在贴身的油布包里。他们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走,白天隐蔽休息,夜晚急行军。
第三天夜里,队伍正在一片松树林中休息,哨兵突然发出警报——前方发现日军巡逻队!
李云龙立刻示意全员隐蔽。透过灌木丛,能看见十几个鬼子兵正沿着山路巡逻,钢盔和刺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更麻烦的是,队伍中间还跟着两条狼狗,鼻子不停地嗅着地面。
"要坏事..."李云龙心里一沉。他们虽然做了气味伪装,但难保不会被军犬发现。
果然,一条狼狗突然停下,冲着他们藏身的方向狂吠起来。鬼子兵立刻警觉地端起枪,手电光柱扫来扫去。
"准备战斗..."李云龙缓缓抽出大刀,低声命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的山路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鬼子巡逻队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连狼狗都转向了声源方向。
"八嘎!什么人?"鬼子小队长厉声喝问。
回答他的是一串清脆的马蹄声和一声枪响——鬼子小队长应声倒地!紧接着,密集的枪声从西面八方响起,巡逻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撂倒大半。
李云龙看得目瞪口呆。这支神秘的队伍战术娴熟,配合默契,转眼间就解决了日军巡逻队。
"云龙兄!"楚云飞突然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是358团的人!你看那个骑马的——是我的警卫连长周卫国!"
果然,一个高大的军官策马来到月光下,正是楚云飞的得力干将。他身后跟着二十多名骑兵,个个风尘仆仆但精神抖擞。
"团座!"周卫国看到楚云飞,立刻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属下救驾来迟..."
原来,358团兵变后,周卫国带着警卫连杀出重围,一首在寻找楚云飞的下落。昨天他们截获了日军通讯,得知这一带有八路军活动,便赶来碰运气。
"太好了!"李云龙一拍大腿,"有骑兵护送,咱们能提前两天到总部!"
两支队伍合兵一处,行进速度大大加快。周卫国还带来了干净绷带和药品,楚云飞的伤势终于得到控制。
第五天傍晚,他们终于看到了总部所在地的轮廓——那是一片隐蔽在山谷中的村庄,周围布满了明岗暗哨。
"站住!口令!"暗处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黄河!"李云龙大声回答,"回令!"
"长江!"哨兵从树后转出来,惊讶地睁大眼睛,"是李团长?总部首长天天念叨您呢!"
当李云龙和楚云飞被带到总部首长面前时,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军人激动得一把抱住了他们:"好!好啊!密码本和情报都安全送到了,你们立了大功!"
李云龙敬了个礼:"报告首长,独立团现有官兵二百八十七人,正在黑虎山一带打游击,请求指示!"
"先不急。"首长拍拍他的肩,"你们先好好休息。对了,"他转向楚云飞,"楚团长,关于晋绥军内部的情况,还请详细说明..."
会议持续到深夜。李云龙虽然疲惫不堪,但强撑着没打瞌睡。楚云飞的情报太重要了——日军不仅知道总部要开会,还准确掌握了时间和地点!更可怕的是,晋绥军高层可能有人暗中通敌...
"李云龙同志,"首长突然点名,"你的独立团熟悉当地地形,有什么建议?"
李云龙站起身,走到地图前:"首长,既然鬼子知道咱们要开会,不如将计就计..."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在预定会场设下埋伏,引诱日军精锐进入包围圈,然后一网打尽。
"需要多少兵力?"首长问。
"我的独立团加上楚团长的旧部足矣。"李云龙信心十足,"不过,需要总部配合演场戏..."
会议结束后,李云龙和楚云飞被安排在同一间土炕上休息。月光从窗棂间洒进来,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光影。
"云龙兄,"楚云飞突然开口,"这次若能成功,我楚某欠你一条命。"
李云龙摆摆手:"少来这套。打鬼子是咱们共同的事。"
楚云飞沉默了一会儿:"等战争结束...你有什么打算?"
"没想过。"李云龙望着窗外的星空,"能活到那天再说吧。"
远处传来哨兵换岗的口令声,夜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短暂的宁静时刻,两个伤痕累累的军人各自想着心事,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