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换药了。"林助教端着搪瓷盘进来,盘里的手术钳还带着褐色血渍。
李云龙咬着毛巾,额头上的青筋随着纱布撕扯一跳一跳。伤口化脓了,黄绿色的脓血沾在纱布上,散发出腐肉特有的甜腥味。
"得刮骨。"林助教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没麻药了。"
"刮!"李云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抓起半瓶白酒灌了下去。
手术刀刮在腿骨上的声音像粉笔划过石板。李云龙死死攥着床沿,汗水浸透了草枕。帐篷外突然传来争吵声,接着是张大彪标志性的大嗓门:"不行!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团长做完手术!"
"是美国记者..."警卫员小陈从门缝挤进来,"说要采访..."
李云龙刚要骂娘,林助教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疼得他眼前一黑。等视线恢复时,发现帐篷里多了个红头发的身影——是约翰逊少校,左肩缠着绷带,手里拿着笔记本。
"李..."美国人用生硬的中文说,"世界...需要真相。"
李云龙盯着他肩上的血渍,突然笑了:"拿酒来!"
半瓶衡水老白干下肚,采访变成了李云龙的个人演讲。他从东北的铀矿讲到太原的细菌武器,从楚云飞的牺牲讲到昨夜的血战。约翰逊的记录本写得密密麻麻,旁边的摄影师不停按快门,闪光灯在帐篷里炸出一个个白色光球。
"这些..."李云龙从枕头下摸出烧焦一角的照片,"给老子登在头版!"
照片上是国军将领与日军军官的合影,背景的旭日旗与青天白日旗并排悬挂。约翰逊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叫摄影师拍了特写。
采访刚结束,总部联络员就冒雨赶来:"团长,紧急命令!"电报纸被雨水打湿了一半,但关键信息清晰可见:"美运输机遭袭坠毁于黑虎山,速救飞行员,取回黑匣子。_墈·书¨屋`晓,说?枉· ,已?发*布¨醉,薪¨蟑′劫-"
李云龙试着动了动伤腿,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具体位置?"
"在这。"联络员展开地图,指向一片锯齿状的山脉,"但国军新编第三师己经封锁了山区..."
黑虎山距离邯郸八十里,全是崎岖山路。李云龙看着自己裹成粽子的右腿,突然抄起拐杖砸向床板:"张大彪!集合特战队!"
队伍在天黑前出发。为避开国军哨卡,他们专走猎人踩出来的兽道。李云龙趴在担架上,雨水顺着蓑衣缝隙流进脖领。路过一片松林时,前方侦察兵突然发出鸟叫警报——有埋伏!
"隐蔽!"李云龙滚下担架,伤口撞在树根上,疼得他差点咬断舌头。
埋伏者穿着老百姓衣服,但战术动作暴露了身份——是军统的特务队。他们埋伏在树上,用的全是带消音器的手枪。子弹打在泥水里,发出噗噗的闷响。
"王喜武!"李云龙吹了声口哨,"三点钟方向!"
侦察班长像猿猴般蹿上松树,匕首在暮色中划出寒光。一个黑影从树上栽下来,脖子上喷出的血柱染红了松针。趁着混乱,李云龙带人冲出了包围圈,但代价是两名战士负伤,担架也丢了。
"团长..."张大彪蹲下来,"我背你!"
李云龙摇摇头,用刺刀削了根粗树枝当拐杖:"老子自己走!"
深夜的山路像抹了油。李云龙每走一步,右腿就传来刀割般的疼痛。路过一个山洞时,他们发现了坠机残骸——美制C-47运输机的尾翼斜插在岩壁上,还在冒烟。
"分头找!"李云龙压低声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残骸周围散落着木箱,有些己经摔裂,露出里面的医疗用品。张大彪在机舱里找到了两名飞行员的尸体,但黑匣子不翼而飞。
"有人来过..."王喜武指着泥地上的脚印,"往北去了!"
脚印消失在一条隐蔽的小路上。李云龙示意队伍噤声,顺着痕迹追踪。两里地外有个猎户小屋,窗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
"包围。¨x*s\c_m?s_w·.?c^o·m+"李云龙比划了几个战术手势,"留活口!"
踹开门的瞬间,李云龙愣住了——屋里是三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五六岁,正手忙脚乱地往火堆里扔文件!角落里躺着个昏迷的美军飞行员,胸口缠着渗血的绷带。
"别烧!"李云龙扑上去抢出半张纸,正是飞机货单,上面用英文写着"铀矿石样本,目的地:华盛顿"。
最大的孩子突然跪下:"八路爷爷...我们以为是鬼子..."
原来他们是山下村里的孤儿,看见飞机坠毁就来救人,发现这个铁盒子(黑匣子)会发光,以为是宝贝。
"飞行员说了啥?"李云龙检查着伤员。
"一首喊...铀...危险..."孩子指着屋角的铁箱,"还说不能给国军..."
李云龙撬开黑匣子,里面是厚厚的飞行记录和几支密封的试管。林助教凑过来一看,眼镜差点掉下来:"这...这是高纯度铀粉!"
正说着,远处传来引擎声。李云龙吹灭油灯,从门缝看见三辆吉普车正沿山路驶来,车上的国军士兵钢盔锃亮。
"带孩子们和飞行员从后门走!"李云龙把黑匣子塞给张大彪,"我断后!"
吉普车在屋前停下。领头的军官用手电照着门板上的弹孔,突然笑了:"李团长,别躲了!我们知道你在里面!"
李云龙靠在墙后,数着对方的人数——至少两个班。他只剩五发子弹和一颗手榴弹,但必须拖住敌人。
"想要黑匣子?"李云龙故意大声喊,"拿楚云飞的尸体来换!"
这话像捅了马蜂窝。国军顿时开火,木屋的墙壁被打得像筛子。李云龙瞅准机会扔出手榴弹,趁着爆炸的烟雾冲出门,一瘸一拐地往林子里跑。
子弹在耳边呼啸,右腿的伤口再次崩裂。李云龙扑进一条旱沟,发现沟底竟是个隐蔽的地道口!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在黑暗中爬行了十几米,突然听见前方有流水声——是条地下河!
追踪的国军在地道口犹豫了。李云龙趁机顺流而下,冰冷的河水浸透绷带,蛰得伤口火辣辣的疼。不知漂了多久,前方出现亮光,他奋力游过去,发现自己来到了山另一侧的溪谷。
岸边的芦苇丛里传来熟悉的鸟叫声——是张大彪!队员们都在,孩子们正围着苏醒的美军飞行员喂水。
"团长!"张大彪搀他上岸,"黑匣子保住了!"
美军飞行员虚弱地敬了个礼:"中尉詹姆斯...感谢..."他突然抓住李云龙的手,"那个箱子...必须送到华盛顿...能证明...日本人的核计划..."
李云龙点点头,转向张大彪:"联系总部,派可靠的人来取货。"
他们在山洞里等到天亮。总部的接应队伍带着医护兵赶来,同时带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国府宣布将接受美方调查,但要求八路军立即停火!
"缓兵之计。"李云龙冷笑,"飞行员和黑匣子必须尽快送走。"
"问题是..."联络员面露难色,"所有通道都被封锁了。"
李云龙望向东方的山峦,突然有了主意:"走海路!从沧州上船!"
队伍再次出发。为避开国军巡逻队,他们昼伏夜出。美军飞行员的伤势恶化了,高烧烧得满嘴胡话,不停喊着"铀...会杀人..."。李云龙把最后半支盘尼西林给他注射,自己嚼着草药止痛。
第三天夜里,他们终于摸到了沧州城外。这座港口城市灯火通明,军舰和货轮挤满码头。联络员带来的地下党同志早己等候多时:"船准备好了,但只能带三个人。"
"我,飞行员,还有..."李云龙看向张大彪,"你留下指挥部队。"
"不行!"张大彪梗着脖子,"您的腿..."
"这是命令!"李云龙把楚云飞的白手套塞给他,"等老子回来喝酒!"
小渔船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离港。李云龙躺在船舱里,听着海浪拍打船板。美军飞行员的情况稳定了些,正用铅笔在纸上画着什么。
"这是..."李云龙凑过去看。
纸上是个奇怪的装置草图,飞行员费力地解释:"铀...这样排列...会爆炸...比一千个太阳还亮..."
李云龙心头一震。他想起现代课本上的原子弹示意图,眼前的草图虽然简陋,但原理惊人地相似!日本人的核计划远比想象的先进!
"日本人...在哪里做这个?"他急切地问。
"奉天...和台湾..."飞行员咳出血沫,"我们...必须阻止..."
正午时分,渔船突然剧烈摇晃。李云龙爬上甲板,看见三艘国军巡逻艇正包抄过来,高音喇叭喊着停船检查。
"下舱!"船老大拽着他往甲板下跑,"有暗格!"
暗格狭小潮湿,只能藏两个人。李云龙把飞行员推进去,自己却抄起鱼叉站上了甲板:"继续开!"
巡逻艇越来越近,机枪子弹打得木屑纷飞。千钧一发之际,天边突然传来引擎轰鸣——是美海军舰载机!飞机俯冲扫射,逼退了巡逻艇。
"李!"飞行员从暗格爬出来,指着远处的航母编队,"我们...得救了!"
但李云龙摇摇头。他取出贴身藏着的铀矿样本和草图,塞进飞行员手里:"告诉你们总统...日本人的核计划...还没结束..."
说完,他纵身跳入大海。咸涩的海水灌入口鼻,右腿的伤口像被烙铁灼烧。恍惚间,他看见栓子站在海底向他招手,手里的木枪变成了真正的钢枪...
当李云龙被海浪冲上沙滩时,己是次日黄昏。两个拾贝的孩子发现了他,用破渔网把他拖回了村子。村里的赤脚医生用烧红的缝衣针给他缝合伤口,没有麻药,疼得他咬断了三根木棍。
三天后,张大彪带着部队找到了这个渔村。见到李云龙还活着,这个铁塔般的汉子当场哭成了泪人:"团长!美国航母发来电报,说...说飞行员和证据都安全了!"
李云龙望向东方的海平面。那里,朝阳正刺破云层,将万道金光洒向波涛。现代的记忆与烽火岁月在脑海中交织,最终沉淀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有些战争关乎当下胜负,有些战争决定未来存亡。而真正的战士,永远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
怀表在口袋里嘀嗒作响,楚云飞的白手套留在了岸上。李云龙知道,更艰难的战斗还在前方。但此刻,他只想带着这些活着和死去的弟兄们,继续前进。